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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皇帝站在雍和宫之巅,眺望着宫墙下的士兵用巨木将朱红的宫门撞得摇摇欲坠,那一下一下就仿若撞向他的心脏,胆战心惊得手皆抖了起来,“周卿家,依你之见,镇北侯加上张元景的兵力可能抵挡得住?”  宁远军便罢,宁远侯一直是贤王一党,宁北军的突然倒戈是皇帝不曾想到的,着实打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好在镇北侯乃是皇帝的亲舅舅,张元景乃是张贵妃的兄长,皆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们二人手头的兵力,勉强可以同宁远军、宁北军匹敌。  周统领淡淡瞥了一眼宫墙下不断竖起的登云梯,已有士兵开始爬上了宫墙,视线再往前,士兵举着的火光几要照亮了整个金陵,暗自叹了一句大势已定,“皇上,眼下贤王已占领了金陵,纵然侯爷同张将军赶来,也怕是无济于事。”  皇帝收回视线,见周统领神色颇为平静,好似事不关己般,顿时寒着脸斥他:“周卿家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叫朕投降?”  周统领也算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有几分风骨在,倒不至于这个时候卖主求荣,只将手反剪在身后,自皇宫东边扫至皇宫西边,不论是妃嫔亦或是太监宫女,整个皇宫今夜无一人入眠,或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探查消息,或垮着包袱皮随时准备跑路。  周统领将目光自那个垮着包袱皮的小太监身上收回,语重心长劝皇帝,“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让臣护着你通过密道离开,等出了金陵,届时与侯爷及张将军汇合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皇帝撑在朱漆阑干上,垂首觑了一眼这座束缚了他二十年的皇城,亭台楼阁,雕栏玉柱,御花园那一片芍药,是他昔年登基之时叫花匠种下,如今花开得姹紫嫣红,可他却要惨淡收场吗?  他少时总喜欢偷偷装扮成小太监出去玩耍,只觉得外边儿什么都很新奇,对皇宫里的一切只剩下厌烦,可如今陡然要他离开,又生出了不舍之情。  周统领抬手指向旌旗飘扬的宫墙之上,沾了火油的箭铺天盖地地往宫墙上射去,禁卫军本就以少敌多,如今火箭牛毛一般从天而落,更显得力不从心起来,“皇上,禁卫军至多只能再抵挡半个时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皇帝仰天长叹,“这是天要亡朕,天要亡朕啊。”  他那悲戚的眸里满是通红的血丝,可周统领却完全无动于衷,皇帝登基这些年的作为他看在眼里,登基之初,三王作乱,三王家中合计一千五百人口全都斩首示众,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也不放过,对骨肉血亲尚且如此冷血,就更不必说朝堂上的铁血手腕,动辄要人性命,更是将国库当做私库,可以费五十万两白银修建多处行宫,却舍不得朝廷拨款治理这些年各地的水灾、旱灾、雪灾、鼠疫......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再想到如今民间流传的那道甚至,若确凿为真,只能说先皇十分有先见之明。  “皇上,走吧。”  皇帝纵然再不舍,也只能先行离去,“周爱卿等一等,朕着人去通知皇后和贵妃等人。”  周统领点了点头。  几个宫人分别往皇后、贵妃、德妃的宫里走去,而皇帝自己,则是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丽妃的福宁宫去。  临到头了,皇帝这才想起,在这个宫里,只有丽妃是真心实意爱着他,皇后也好,贵妃也罢,多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在他跟前伏低做小,唯有丽妃是图他这个人。  福宁宫的宫人早已四散开去各奔前程,皇上来了福宁宫连个守门的也不见,偶尔见着一两个太监宫女,也都是行色匆匆往外逃命,小太监骂骂咧咧斥责他们,皇帝却是摇了摇头,一径往丽妃的寝宫去。  丽妃倒是还在,此刻正坐在翘头案前,她拿俏生生的眼把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皇帝一瞧,而后又转过头去,端起案上一碗黑苦的汤药,仰面一饮而尽。  “皇上,臣妾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皇帝见她吃药,爱怜的目光觑向她的肚子,步子不由得快了一些,去到案边搂住她的肩,声音是难得地温和,“是安胎药?你可是吓得动了胎气?”  丽妃转眸过来,抬手抚上了皇帝锋折的下颌,牵起带着黑汁的唇角,笑得渗人,“皇上,这不是安胎药,这是□□。”  □□?怎会是□□?  皇帝瞪大了眼,还不及问个真切,胸膛便中了一刀,钻心剧痛传来,皇帝立马倒在血泊之中,他掀手捂着心口,可汩汩的鲜血依旧钻出他的指缝不断往外冒,“为什么啊?朕哪里对你不住?”  正这时,殿门被踢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罩下,皇帝忍着蚀骨的疼艰难转身,便瞧见陆深一身靛青蟒袍欺山踏月行来,顿时便什么都明白了,他想要歇斯底里,出口的声音却是十分孱弱,“你是老四派来的?”  陆深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只抬起他倨傲不羁的下颌,冷冰冰地道:“五弟,汀兰是大哥的遗孀。”  □□的药效上来,乌黑的血液自唇角流出,脏腑翻江倒海,疼得汀兰小脸皱成一团,可当汀兰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皇帝时,唇角却勾起了快意的笑,“多谢贤王殿下,让汀兰亲手替岐王手刃仇人!”  汀兰是岐王的通房丫鬟,当初三王作乱,她刚好在外躲过一劫,后来亲眼目睹岐王上下五百多人口全都被斩首示众,她便暗暗下决心要为岐王报仇,这才主动找到了陆深。  “不,汀兰,你是喜欢朕的。”皇帝拼了最后一丝力气爬到扶手椅旁,抓着椅子臂坐起,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汀兰拿起案上的空碗兜头敲了下去,皇帝的额头豁了一道血口子,又躺了下去,这一回他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狗皇帝,你去死!”  皇帝躺在海棠纹地砖上,五月的天气,地砖却冷得像是数九寒冬,冰冻彻骨,他知道那是他身体的生机在一丝丝抽剥离去,他看见门口背着月光站着的陆深,如此地英姿挺拔,清隽如玉,虽从不愿意承认,但其实他打小就嫉妒他。  他自五岁起就被封为了太子,但眼前人才是受尽了父皇的宠爱,父皇的御书房他可随意进出,父皇只教他一个人功夫,父皇还将他私库的大部分财物皆给了眼前这个人。  他为此质问过,父皇同他解释说:“你既做了这江山的主人,还不容许他做一个富贵王爷?”  想起先皇对两人的安排,皇帝摇了摇头,“陆深,你欺骗了世人,对不对?这世上根本没有先皇传位遗诏,对不对?”  陆深自袖袋里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由小李子拿过去展开给他看,皇帝只扫了一眼,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来,“父皇,你既允了我皇位,为何又下这样一道圣旨?”  “父皇,你当真是偏心啊!”  嚎完这句话,皇帝便没了气,瞪大了眼珠子,是个死不瞑目的样子。  由于民心所向,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昭帝的死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甚至连镇北侯等保皇党在看到了先皇的传位遗昭后,也恭恭敬敬地跪在陆深面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安元年六月初六,陆深登基为帝,封陈行元为国公,陈十七为柱国大将军掌四十万兵马,宁远侯世子以外的两子分别为靖宁侯、武元侯,其他一干人等论功行赏。  永安元年八月十三,朝廷颁布察举制与科举制并行的选官制度,引起了好一阵轩然大波,皆被陆深一力压下,蛰伏上百年的各大世家纷纷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这其中尤以颍川陈氏及陈郡谢氏显贵,便是从未现世的琅琊王氏也开始派族人来金陵活动。  这一日,陆深下朝归来去到东宫,他褪去龙袍,换了身日常湖绿圆领袍,抱起太子陆遥便往外去,林墨架着车带他们父子两个在秦淮河畔徐徐行驶。  那一日,王妃不顾劝阻去报国寺上香,林墨及带去的暗卫皆中了毒烟的暗算,等他们醒过来已是一日之后,陆深得知是伊兰舟所为,当即便将伊兰舟拖去了刑部的地牢,严刑拷打之下这才得知,在伊兰舟将她带回镇北侯府之时,沈书晴从马车车窗跳入了秦淮河。  至今过去三个月,王妃依旧没有现身,所有人皆认为王妃已经死了,包括陈望舒,可陆深却偏执地认为她还活着。每日下朝后,皆要带着太子来秦淮河找人,一找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黑才会回宫。  宁远侯等重臣对于陆深如此行径十分不满,“皇上要找人,派人去找便好,何必要亲力亲为,这叫世人看了,还以为皇上心中只有儿女私情,而没有国家社稷。”  这些大道理,陆深并非不知,若是从前的他,也的确是会这般认为。陆深当面不说什么,转头又我行我素。  宁远侯气得吹胡子瞪眼,赶巧在八月十五中秋宴百官,他联合众多大臣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又一同奏请,“如今后宫形同虚设,皇上膝下只一个太子,还请皇上以子嗣为重,选秀以充纳后宫。”第154章再不回去,丈夫都被人家抢了。  陆深捏着酒杯,盯着里头琥珀色的液体,忽而勾唇一笑,“依朕之见,选秀就不必了,劳财又伤民,诸位爱卿想必已有属意的人选,不妨说来朕听听?”  后宫与前朝从来皆是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大臣无非也就是打着送女儿入宫为贵人的主意,他且要看一看,到底是哪些人动了这个歪心思。  陆深不问还好,一问就似炸了锅,众朝臣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只恨当年没生个适龄的闺女来。  这其中董先河就有一女儿,闻言当即眼光一亮,却又不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只递个眼色给户部侍郎,那户部林侍郎便打拱到陆深面前,“禀皇上,董尚书家有一女儿,年方二八,颇有几分闭月之姿,更难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论家世人品皆是上乘,堪为我朝国母。”  这董先河口气倒不小,竟是想要皇后之位,不过也有不那么贪的。  “臣斗胆自荐我家侄女,只盼她能侍奉好皇上,便是我卫氏满门的荣光。”  ......  宁远侯爷也巴不得出列举荐谢七娘,可又想起谢七娘如今是皇上的干妹妹,这才作罢,只得眼睁睁看着肥水流入外人田,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最后又恨上了沈书晴,若非她当年从中作梗,只怕此刻在后位的该是他的掌上明珠才是。  自己是个短命的,还偏要挡旁人的锦绣前程。  陆深眼皮子也未掀一下,只不停地仰头喝着酒,看似半醉半醒,却是将他们每个人的话,皆清清楚楚记在了脑海。  陈老爷子这一席,陈十七捏杯盏的指骨隐隐发白,“表妹还没死呢,听这意思,皇上现下就要选妃?我可真替表妹不值当。”  陈家大爷,因陈行元膝下无子,陈行元便将他过继为了嗣子,成了如今的陈国公府世子,闻言倒是看向陈行元,“父亲,遥儿还这样小,皇上若是要广纳后宫,这些女人难免将遥儿视为眼中钉,您看要不要咱们陈家也送一个女儿进宫?一来巩固陈家的地位,二来也好照拂遥儿。”  陈大爷倒是没有自己的私心在,她嫡亲的两个女儿已出嫁,真要送人进宫也不过是从其余陈家嫡女中去选,不过是担心遥儿的安危罢了,毕竟后宫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可即便陈行元知晓他是一片好心,依旧是当场摔了杯盏。  陈行元在陆深的夺位路上居功至伟,是以今日陈家的案桌格外靠前,在第一排的正中央,他这一摔杯盏,四面八方的眼光皆递了过来,方才还大肆议论后妃人选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陈行元顶着周遭聚来的异样眼光在起身,将他锋折的下颌往上一扬,声音浑厚而具有威慑力,“诸位莫不是当老朽死了?我外孙女的尸骨还未曾找到?你们这倒是惦记上她的皇后之位?”  沈书晴的尸骨不曾找到,可几乎所有人皆默认她已死了,但陈行元毕竟皇上敬重之人,倒也不敢直接与他呛声,只纷纷转眸看向陆深,这话是皇上提起的,若是皇上执意要广纳后宫,陈老爷子也着实管不上。  可偏生皇上也认同这个说法,“陈国公所言极是,是朕思虑不周了,没找到皇后尸骨之前,此事休要再提。”  说罢,似唯恐其他大臣纠缠,陆深稍整衣衫便离开了宴席。  他今日穿了身靛青圆领锦袍,若是有人瞧得仔细,会发现袍子上的松鹤绣纹只绣了一半,两只翅膀还不曾绣上羽毛,是沈书晴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绣品,叫司珍房缝制后,时常穿在身上,如今才不过三个月,已隐隐洗得发白,谁见了不赞一句新皇省检,全然不似昭帝的骄奢淫逸。  陆深离开嘈杂的宫宴,回到东宫时才不过刚刚一更天,去看过遥儿,听红菱说早已睡下,太后还在宫宴招待女宾,整个东宫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个年节下的样子。  吩咐好红菱照看好太子,陆深依旧叫林墨驾着马车,与往次总是徘徊在秦淮河畔不同,这次马车停在了当初沈书晴跳河的安远桥下。  陆深取出了纸钱香烛,烧了许多元宝钱,火光映照在他曜若星空的眸,是一抹惨淡的暗红。  林墨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中秋本是团圆节,奈何却是要阴阳相隔。  即便王爷不曾说过一句话,可林墨知晓,王爷大约也是认为娘娘凶多吉少,否则不会来给她烧纸钱。  他不只是烧纸钱,还将一只栀子花形状的灯往河里放,灯上的竹篾上似乎绑着一个荷包,那荷包叫林墨看得眼熟,“王爷,这不是娘娘给你做的荷包吗?你怎地将他扔了?”  陆深拍了拍袖口的尘土起身,垂眸凝视着那一只随波逐流的栀子灯,神色有些恍惚,仿若透过那一盏栀子灯看到了粉面娇靥的女子,“这些日子她从未入本王的梦,不知是不是神魂散在了秦淮河里,里头是她的青丝,今日宫宴上,朕问过报国寺的慧元大师,带着青丝的河灯可以帮她招魂。”  李照玉出了宫宴,不知不觉也走到秦淮河来,凑巧听见了这句话,“皇上,连你也以为书晴去了?”  如今李照玉成了正四品的御史中臣,君臣二人时常碰面,倒是比从前要亲密不少,李照玉做东包了一条船请陆深喝茶赏景,陆深难得没有推辞。  两人从前是句句不离公事,今日却是默契地不去谈他,陆深想起李照玉比他还大几个月,如今依旧孑然一身,倒是过问了他一句,“李卿家这个年岁,怎地还不成婚?令堂便不着急?”  李照玉掀开船窗,往把那岸边的繁华街市一瞧,不乏恩爱夫妻携手路过,可形单影只才是寻常,“皇上九五之尊,朝臣成日里盯着都不着急,臣有甚么好急的?”  今日宫宴上,陆深虽借着陈国公躲了过去,只是那些老臣各自心中有一把算盘,只怕不肯善罢甘休,“充盈后宫之事,过一阵子,他们若是再提起,皇上打算如何应付。”  “他们的闺女既这般恨嫁,朕便做主给她们赐婚。”陆深浅抿了口茶,哪户人家哪个闺女想送进宫,他记得门清,“多来几回,他们便不敢了。”  李照玉相信陆深此刻的话,却不相信他往后能做到,毕竟身处在这个位置,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直到陆深沉吟片刻朝他开口,“再者说,他们无非是想要和皇家攀亲,皇家男子可不止我一个,还有遥儿呢。”  李照玉闻言难得一笑,“皇上倒是将主意打到太子身上了。”  “他作为朕的太子,难道不该替朕分忧?”  陆深晦暗的目光梭巡在宽阔的秦淮河上,他的妻怀着他的孩儿死得不明不白,是他这个作丈夫做父亲的失责,他又怎可能安安心心地续弦。  再者说,她这人并不大方,连个丫鬟的醋都有的吃,若是在天之灵知晓他要有很多女人,依她那个爱哭的性子,只怕忘川河皆要发大水。  更何况,他见惯了宫里的明争暗斗,他父皇的儿子一半皆是早夭,总是各有各的缘由,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皆心知肚明,他不想要叫她唯一的骨血承受这个风险。  思及此,陆深将视线收回来,自上而下审视了一番李照玉,探花郎出身,骑射俱佳,人品更是数一数二的贵重,更何况与遥儿有着一丝血缘关系在,最紧要的事他对沈书晴的那份心,总归是盼着遥儿好的。  斟酌再三便道:“不知李卿家可愿做遥儿的太子太傅?”  却说沈书晴这边,自三个月前跌落秦淮河后,被冲到一处岸边,被一个去河边洗草药的女大夫救起,也得亏命大,那是附近村落唯一的大夫,可即便如此,沈书晴依旧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恢复意识,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自己的肚子,赶巧肚子里的孩子正在踢她,这才放心下来。  又因她身处一个闭塞的村寨,沈书晴也是在今日才拜托烟娘去贤王府送信,听烟娘说这里就在金陵边上,她晨间进城,下晌就能归家,可如今夕阳西下,却为何她还没回来呢?  沈书晴扶着肚子坐起,正要出门到院子里去等,正这时门外传来烟娘的声音,“书晴,出大事了。”  “我之所以回来迟了,是因为贤王府被封了,我找人打听过后才知晓现在外面变了天,贤王已成了当今圣上,且如今正准备广纳后宫,听闻连皇后的人选皆已定下,是当今户部尚书董先河的嫡女董宛如。”  沈书晴是知晓董宛如的,这两年被推崇为京城第一才女,听闻样貌亦是不俗,三月份才刚刚及笄,正是花一般的年岁,顿时悲从中来,“怪道这么些时日了,也不见他找上门来,却原来人家正在准备娶新妇,早就将我这个旧人忘在脑后了。”  烟娘因问:“那皇上要娶新妇了,你打算怎么办啊?”  “当然是要回去当我的皇后娘娘啊?”她慧眼识珠扶持起来的男人,凭什么让别人摘桃子,只是她如今这个身子忒不争气,倒是不好立马上路,她取下发髻上的暖玉血红簪,递给烟娘,“烟娘,明日麻烦你再进城一趟,典了这根簪子,买一辆马车回来。”  烟娘盯着她的肚子,似有些为难,“书晴,你这身子,可经不得舟车劳顿,最好是生产之前皆卧榻修养。”  “管不了那么多了。”沈书晴抹了把心酸的眼泪,“再不回去,丈夫都被人家抢了。”第155章发丧  沈书晴这些日子以来,醒的时候少,睡的时候多,也就这两日才好全,脑子一清醒便想着回去找人,本以为陆深一定担心死了,她以为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放不下彼此,哪想到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若是设身处地,她定会做一辈子的寡妇。  可他,才不过三个月,就忍不住要续弦,可见这人的真情也不过如此。  沈书晴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冷冰的现实,胸腔起伏不定,额尖不住地冒着细汗,烟娘见之,忙扶着她重新躺在床上,宽慰道:“不管如何,他是你两个孩子的爹,你总归还得回去他身边,不是么?”  若是从前,沈书晴大有来去自如的勇气,可如今为了两个孩子,为了陈家,她却是再也丢不开了,只得暗自叹息一声,“你说得对,即便他负心薄幸,可我已再也离不得他了。”  烟娘是个三十多的妇人,从前也嫁过人,后因三年无所出被夫家休弃,自此便回到娘家,成了这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他早不对任何男子有期望,因而劝她,“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女子总是艰难许多,你回去以后,也别同他闹,趁着他对你还有些愧疚之心,多捞一些好处才是正经。”  沈书晴点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话。  自从中秋宫宴后,坊间便传闻新皇要广纳后宫,在有心人的渲染下,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即便是陈家人,也是信了几分。  陈国公府的家宴上,陈大爷再次提起这事,“父亲,上回儿子说的,送一个陈家女入宫的事,您老人家要不再考虑考虑?”  “现在外头都在传皇上要续弦,虽说近期不大可能完婚,但一旦定下人选,我们要在想安排人去后位就难了。”  这一回,连陈十七也不再反对,“大伯父说得对,现如今董尚书正大肆散布他女儿要做皇后的消息,我们若是不动作快一些,只怕到时候陈家女即便做了皇后,也要被世人议论。”  陆深至今不过二十二,要一个年轻的帝王当一辈子鳏夫,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陈行元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交给你们去办。但我有一个要求,她须得当遥儿为亲生的,若是遥儿有个三长两短,即便她是陈家女,老朽也不会对她客气。”  几个人三言两语便定下来为陆深选皇后的事,唯有陈望舒这个做母亲的只顾着落泪,她苦命的女儿啊,好容易丈夫发达了可以妻凭夫贵,她却一尸两命走了,连骨头也找不到,真是造孽。  沈书晴在烟娘的搀扶下来到花厅,便听到这些对话,不止是陆深薄情寡义,便是连她自己的亲人,也已经放弃了她,正准备送另一个陈家女儿进宫去取代她的位置。  急怒攻心之下,沈书晴当即昏过去了。  因上一回的宫变,皇宫损毁严重,陆深除了上朝皆陪同陆遥居住在东宫。  这几日,陆深一反常态不再去秦淮河,只因三日前林墨从当铺取回来一根簪子,这簪子是昆仑暖玉所制,不算他当初摔坏的那一根暖玉簪,整个金陵再也找不出第二根。  只是距离这根簪子现世已经三日,为何她还是没有出现呢?  “林墨,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她还在活着,却不肯来见朕?”  林墨想说,这簪子虽是王妃的,可却未必是王妃拿来当的,大有可能是旁人捡的,毕竟三个月了,王妃但凡还有口气,就不可能没个声响,但这话他不能说,没瞧见陆深满眼的希冀,只得顺着他的心意道:“或许娘娘是故意的呢,毕竟外面都在传,皇上您要续娶董先河的女儿董宛如,王妃娘娘兴许听见了,不高兴见皇上。”  林墨不过随口一敷衍,没想到陆深还真信了,这是几个月来唯一的希望,除了相信他又能如何呢,天知道林墨拿来这个簪子,他颤着手端详了多久。  “这是她能干出来的事,这会子她准是躲在哪里,偷偷抹眼泪呢。”  翘头案上,摆着沈书晴从前惯用的绣篮,里头有一只做了一半的婴孩红肚兜,看大小该是为他的第二个孩儿准备的,陆深急忙将视线偏开,却依旧刹那间便红了眼眶,“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至于孩儿,他们还有遥儿,这就够了。  却说陈家,因为沈书晴的回来,一扫先前的阴霾,尤其是陈望舒,拉着沈书晴不住地问长问短,这才明白这些日子她得了烟娘的帮助,便是连腹中的孩儿都一并好好的,当即对着四面八方阿弥陀佛了一番,“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可靠在缠枝纹丁香色迎枕上的沈书晴,却是耷拉着一张脸,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娘,我听烟娘说,他要续娶了,这是真的吗?”  这事儿陈望舒也说不准,毕竟也都是传闻,可听她爹说陆深在中秋宫宴上也提及此事,又不知到底这传闻几分真几分假了,然不管是真还是假,现如今她闺女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甚么董宛如及陈氏女?  “好闺女,你放心,这不是大家都以为你......了吗?”陈望舒同沈钰情比金坚,她其实分外理解女儿的心情,便是她对陆深也不是没有微词。  在民间,妻子去世,也有那情深的汉子守孝三年的,这才三个月呢,可看在两个外孙的份上,又不得不说陆深的好话,“皇上一登基就将遥儿封为了太子,还给你外祖封了个国公爷做,陈十七更是年纪轻轻就成了柱国大将军。这满朝上下,还能有那户人家,有咱们这个殊荣?还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哪有这个面子?这不过是论功行赏罢了。没有陈家,他哪能如此这般顺利登位。”说到这里,倒是又想起从前的事来,沈书晴有些讽刺地笑了笑,“也是我傻,当初他本就是看中外祖,才将我娶为妻,否则只怕现在我还是葫芦巷那个外室,我的孩儿也永远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哪里能够当得了甚么太子......”  陈望舒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了,忙换了个话头,“你昏迷的时候,祖父已准备好了车马,等你一醒来,他便亲自将你送回宫。你一回去,外头那些传闻自然不攻而破。”  “娘,我现在还不想见他!”沈书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负心薄幸,“你容我缓一缓,等我自己想通了,再将我送回去成不?”  自那日李照玉应下了当陆遥太子太傅一事,每日便会去一趟东宫,尽管如今陆遥才一岁半,可他每日皆要给他念上几篇策论,陆遥倒是也乖,竟也肯安静地听他针砭时弊,可若是陆深不小心闯入视线,他便会闹着要找爹爹,是以陆深从不打搅李照玉的讲授。  这一日,李照玉正同陆遥念着一份邸报,正这时陆深偶然从门外走过,陆遥又被吸引了目光,若是寻常,陆深会直接无视,可今日竟然好脾性陪着陆遥玩闹了好一阵子。  李照玉剪手在背后,望着庭院中嬉笑的父子,就仿若他们从未失去过母亲或者妻子,遥儿还小不懂事便罢,可陆深呢?  他不是自诩对表妹深情吗?  正这个时候,一个身着藕色缠枝纹宽袖窄腰衣裙的女子陡然闯入了他的视线,她梳恭顺的坠马鬓,腰肢掐得极细,娇娇怯怯的仿若风中飘零的玉兰花,不堪承受世间一丁点的风霜,只等着这世上最英武的男子的爱护。  她正旋裙往陆深的方向走去,从李照玉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陆深的背影,但他大抵是喜欢的吧,否则哪怕她董宛如是董先河的闺女,也没办法随意进出东宫。  她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便能够说明一切。  书晴啊书晴,这便是你放弃我,也要选择的男人啊!  李照玉叹了口气,踢着庭院中吹到廊下的枯叶,剪手在背后往外走去,却这个时候听得陆深高声地斥责:“你是谁?谁放你进来的?”  陆深并非不知她是谁,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听这意思,似是并不认识董宛如,李照玉顿了步子,堪堪转眸,便瞧见董宛如婉约清丽的脸上,两行热泪簌簌流下,她本就生得弱柳扶风,被陆深这般一吓唬,连话都忘记讲了,只垂着头不住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从李照玉这个角度瞧过去,却是委屈极了。  偏生陆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如此佳人在跟前落泪,非但没有半分怜惜,还直接吩咐林墨,“此人擅闯东宫,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董宛如金尊玉贵的长大,何曾被打过板子,当即就慌了神,“皇上,臣女是董宛如,我爹是董先河啊。”  她以为她提了他的的名讳,陆深便会绕过她。  可陆深这些日子深受董先河散步的谣言的困扰,正愁没法子整治他,如今既送上门来,他岂肯轻易放过,当即挑了挑眉,“是吗?董卿家的闺女?朕听闻董卿家的闺女端庄大方,怎会贸然往外男跟前凑?”  “冒充董小姐,罪加一等,拖下去,打三十个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