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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然则沈书晴竟冥顽不灵,还在为陆深找借口,“是我有错在先,也不能全都怪他,我不该总是忤逆他,我不该总是哭,惹来他恼我。”  红菱并不与她争论,有些事得自己想通才行,只夺去她手中的针线,将她扶到了里间软塌,“小姐,你莫要多想了,歇息一会吧。”  可她哪里睡得着?  等红菱一走,她便找来陆深存放在书房的陈酿竹叶青。  指尖捏住白玉小瓷杯,像吃茶一般一杯一杯灌入嗓子眼,似乎只有这般才能麻木掉胸腔深处传来的层层叠叠的酸楚,才能淹没掉积累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  可即便是饮下了许多杯久,心脏依旧一抽一抽地疼,似下一刻就要无法呼吸。  沈书晴一饮酒,稍情绪浮动便会脸红,如今小半罐陈酿饮下,自然早就红得似桃儿一般,还是烂醉的桃儿。  等红菱推门进入要前来备夕食,便瞧见自家小姐这般不争气的样子,当即根铁不成钢地道:“小姐,贤王哪里好了,你为何要为了他如此作贱自己?”  沈书晴饮酒上脸,然其实她酒量甚好,并不如何醉,虽则她极想沉醉不醒,她慵懒地又举起一杯酒,仰面缓缓饮下,待空置了酒杯,她这才将视线落在红菱满是担忧的面上。  酒壮人胆,说着平常不好说的话,“我知道我这样不应该!”  “他都不要我了,我不应该还想着他。”  她捂着发酸发涩的胸口,声音已然是带着哭腔,她扬高了声调,“可是怎么办啊?这里,这里就是有他!”  “我也控制不住啊。”  红菱无可奈何摇摇头,转而叫半夏同她一起将沈书晴架上了软塌,“小姐,你还是睡会吧,你这是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  红菱替她脱了鞋袜,给她盖上被褥,转头又去煮醒酒汤。  沈书晴躺在软塌上,却始终无法入睡,一闭上眼脑海便会浮现出自己被送去给李照玉后,没多久又被转手给了其他的男子,自此沦落至风尘女子一般的境地。  想到此处,沈书晴眨了眨睫毛,眼角落下几滴热泪。  这就是命吗?  头好痛,沈书晴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入被褥里头,想要逼迫自己入睡,可男子留在被褥上的冷竹香却硬生生往她鼻腔里钻,眼前又呈现出两人在床榻间缠绵的画面。  怎地还在想他?  沈书晴,你怎地这般、怎地这般不知自爱?  她将那混有男子冷竹香的被褥扯做一团,重重扔在地上,这一幕恰巧被送解酒汤进来的红菱撞见,她一个健步过来,汤水洒在水波纹的地砖上,褐色的一片水渍间或一两颗桂圆及红枣,是红枣桂圆红糖醒酒汤。  “小姐你这是在做甚么啊?”  沈书晴并不理会红菱,只盯着地上那摊褐色的水渍愣愣出神,半晌她低自语:“他这是在惩罚我,对,他这是在惩罚我。”  她想起他临走那一日说过的话,他说:“沈氏,你欺骗本王,你该知晓要付出代价。”  “是我骗了他,他这是在惩罚我,他并不是真的不要我,而是在惩罚我。”  “只要我诚心道歉,他定然会原谅我,也就不会再将我送人。”  “一定是这样。”  说罢,她倏然连鞋也不曾穿,赤脚就下了榻,连踩到滑腻的汤水也浑不知觉。  “小姐,你到底要做甚么啊?”红菱觉得自家小姐已经有点疯疯癫癫。  沈书晴从五斗柜里头翻出那未完工的雪色绸缎中衣,陆深没来的这十几日,这件中衣她日日不曾忘记,皆要做上一会子针线,如今只剩些收尾的功夫。  她穿针,手不知是因着忐忑还是如何,是抖了又抖,好几次也穿不进去。  红菱走过来,抢过这件雪色衣衫,一把扔在地上,“小姐,他都要将你送人了,连见你一面也不肯,你还想着给他做衣裳?”  沈书晴挪眼一看,衣衫竟然覆在方才那红糖汤水上,雪色的布料上染上点点褐色,顿时跪下地上,似对待珍宝一般捧起那衣裳,“我不过是想将他作为礼物,给他赔礼道歉而已。”  “他得知我的心意,定然就不会将我送出去了。”  “他还是有几分喜欢我的。”  红菱从未见她像今日这般失魂落魄,自也有几分动容在,她蹲下身拥住了周身发颤的沈书晴,“小姐,你就这般舍不得离开贤王?”  沈书晴并没有回答,只鼻子一酸,别开了脸去。  “你若是当真如此舍不得,贤王不肯见你,你何不亲自去见他?”  原本红菱还在想,她们未必能够顺利出去,可等主仆两人抵达位于朱雀街,都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拦。  但是在等候门房回传消息时,就没有如此好运了,贤王依旧是不肯见她,且为了叫他绝了念想,还刻意将她们送进去的贽礼,先前做好的那个荷包,给原封不动地推了回来。  “王爷说了,沈姑娘不必多费心思。王爷不会改变主意。”第15章交代  红菱给气疯了,贤王怎能这般下自家小姐的脸面,当即对着王府大门呸了一口,握住沈书晴的手腕,“小姐,我们走!”  沈书晴也知晓不该再痴缠下去,可即便她死命攥紧那无人问津的青竹荷包,竭力抑制住对门那头的希冀,可却还是止不住总拿眼角余光往后觑。  倏然,一辆马车停在主仆两人面前,没有华盖遮身,也不是什么好木料做的车厢,漆色也是低调的暗色,可如此不起眼的马车上,却走下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只堪堪一个侧影,便叫红菱呆了呆,又瞧见男子转眸朝她们递来探究的目光,当即便红了脸,去摸耳朵,“小姐,这位公子似乎在看你呢。”  红菱倒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会以为男子是在看自己。  又掩面小声低喃,“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呢,比之王爷也是不遑多让,小姐你快看看呢。”  更难得的是这位公子,一脸都温润柔和,让红菱想起一个词,如玉公子。  红菱在心里暗暗想到,若是那个李照玉李公子有这般品貌,小姐就有福气了。  可沈书晴一门心思沉浸在无法疏解的悲伤里,哪有闲心去看什么美男子,她甚至十分不耐地按了按眉心,“红菱,我们回去吧。”  李照玉自然将沈书晴的一举一动纳入眼里,她眉宇间拢着挥之不去的愁绪,甚至连脚步都虚浮无力,俨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就那般爱他?  李照玉修长的眉毛轻蹙在他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上,眸色由一开始的水光滟敛逐渐转暗。  王府明珠湖畔,露天武场上,陆深自一个小太监捧着的箭筒里抽出羽箭,正欲将箭上弓,却这时林墨急冲冲跑来,气喘吁吁。“王爷,李公子又来了,还在门口撞见了沈姑娘。”  陆深并未言语,将羽箭横在弓上,单目凝视着十丈之外的箭靶,身子稍后倾轻易将弓拉成满月状,而后倏然一松手,箭矢便似闪电般射出,正中靶心。  “今日是本王叫他来的。”  林墨扯了扯唇角,霎时有些明白,只怕连沈姑娘来王府的时辰也在他的算计当中。  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  小李子引着李照玉来了这边。  林墨顿时有些慌张,“王爷,你明知李公子对沈姑娘是势在必得,你为何要叫他来啊?”  听这意思,竟是陆深从未答应过赠妾一事。  然则先前陆深放出去的话,倒也并非空穴来风,李照玉的确是提出了用金矿换取沈书晴一说,然则陆深当即就拒绝了,“我陆深纵是再窝囊,也决计不会典当自己的女人。”  然则李照玉却并不曾放弃,这些时日几乎每隔两天便会来王府坐一坐,没一回皆将加码往上又累加了一成,前儿个已将沈书晴的身价谈到了北边一座金矿外加南边一座盐矿。  但自家王爷愣是没有松口。  林墨一见温润如玉的李照玉信步走来,对着陆深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接着便赶紧上前迎道:“李公子,今儿个喝什么茶?”  “峨眉雪顶。”李照玉丝毫不客气。  正宗的峨眉雪顶,乃是峨眉山上万年寺寺内所产,一年也不过十几斤,便是自家王爷一年也不过得到个一斤半斤,这个李公子倒是会挑。  不过林墨也知晓自家王爷看中李照玉,当即便笑着应下,“得嘞,老奴这就去安排,李公子你同我们王爷慢聊。”  待林墨走远,李照玉便抿唇浅笑,开门见山道:“王爷今日前来,可是同意某所提之事?”  陆深心底毫无波澜,面上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李兄,不是本王不愿玉成其美,实则是本王这小外室对本王用情至深,本王实在是于心不忍。”  李照玉在葫芦巷安插有细作,自然明白沈书晴这两日闹出的动静,方才又亲眼见到她的失魂落魄,自然信了七七八八。  然则如今却不是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时候,于是他道:“王爷龙章凤姿,自是惹人倾慕,可某待沈姑娘也是一片痴心,日久天长的,沈小姐往后自会明白某的好。”  李照玉并不是真的要纳沈书晴为妾,他不过是要将她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于他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女子而言,做人外室无异于处以凌迟之刑。  更何况,他二外祖老人家已抵达京城,今次解救出表妹乃是势在必得。  而李照玉始终认为,陆深不愿放人,不过是他给的筹码不够多。  是以,他才不断地往上加码。  但其实早在他不断加码的同时,擅于抽丝剥茧的陆深早已察觉出了端倪,派出他蓄养多年的精锐暗卫,终于在金陵的李宅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沈书晴的外祖,当今陈氏一族的族长陈行元。  区区一个金矿,一个盐矿,就要将他的猎物接走?  陆深心里冷笑。  他眯眼看向对面的箭靶,又自小太监手里的箭筒中抽出一只羽箭,满弓一松,势如破竹的箭矢稳稳当当落在箭靶红心处,与方才那只羽箭并排而立。  李照玉鼓了鼓掌,“王爷好箭术。”  陆深转头面向李照玉,挑起左边眉毛,似笑非笑,“李兄可要试一试?”  李照玉面色一顿,而后而后晒然一笑,推辞说:“某不过一个文弱书生。”  陆深却直接将弓柄递到了李照玉手中,还按了按,是个不容拒绝的姿势,“李兄过谦了。”  李照玉眸色微闪,正待说些什么,却见陆深意味深长看他,“李兄,你五岁骑射,八岁便举着长弓帮你三叔射下了求亲的大雁,你如今却和本王说你不会射箭?”  李照玉知晓陆深一身探案的本事,然则没想到他竟早查过自己,面上春风拂面的笑意霎时一顿,些许僵硬地接过长弓,分明心虚,话里却还藏着机锋,“那某若是也射中靶心,王爷可否割爱,将沈小姐交给某?”  陆深掩下心里的讥诮,面无表情背过身去,“你若连中三箭靶心,本王自是会给你一个交代。”  得了准信,李照玉没再藏拙,横拉利箭于胸前,等箭矢脱弓而出,毫无意外也落在了箭靶红心上。  接连三箭,皆是如此,看得陆深些微惊诧,这些世家大族,为了瞒过皇帝的耳目,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  不过,他们藏得越深,于陆深而言越是大有裨益。  李照玉将弓递给一旁的小太监,迫不及待问:“王爷,你要给某的交代呢?”  陆深点了点头,而后上了一匹高大的白驹,李照玉也踩蹬上马,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等绕着湖畔行走了约莫一刻钟,赶巧碰上来送茶水的林墨,“王爷,这是去哪里?”  “书房。”  林墨又跟着陆深的马匹后边,指挥者送茶水的丫鬟往书房送去。  王府的书房,不比葫芦巷,十分宽展,又分内书房和外书房,外书房主要存放一些政务卷册,书案上也多是摆放各州府探子递上来的线报。  待两人落座在内书房的茶几旁的软垫上,各吃了一两杯峨雪顶,陆深这才将那叠得四四方方的血色经书递给李照玉。  “这是我那小外室,在本王病重期间,替本王抄写的血经。”  “本王从不自诩是个好人,然则却是没办法辜负这份真心。”  “是以,还望李兄不要再让本王难做。”  “这便是本王给你的交代。”  饶是李照玉想过许多陆深不放人的可能,却都不急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刺目的血书看得他指尖微颤,透过那些一丝不苟的暗红色字迹,他仿佛看到了女子放血时的果敢与坚毅。  就那般爱他?以至于愿意为他伤害自己的身体?  李照玉将那血书叠好,递还给陆深,收回手时淡淡瞥了陆深一眼。  金相玉质,风流倜傥,周身萦绕着一股子金枝玉叶的矜贵气,的确是有蛊惑女子的本钱。  自家表妹涉世未深,又从未见过如此俊雅自如的男子,自然是会迷得神魂颠倒。  但其实没人比他清楚,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实际是个冷心冷性的人,谁爱上他能有好果子吃?  只是如今这情形,一个不愿意放人,一个不愿意走,倒真的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看来得找个机会,与表妹说清形势才好。  李照玉眼珠一转,想起近日朝中将有皇室秋猎一事,兴许陆深会带表妹一同前往,于是问道:“王爷,秋猎将近,不知某可否与王爷一同前去。”  陆深一听就知道他打得什么鬼主意,当即勾起一边唇角,“只要你不再跟本王讨要我那外室,本王都依你就是。”  送走李照玉,林墨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再看自家王爷时,直接垂下了脑袋,不敢看那一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眸。  “林墨,你是否觉得,我太过心机深沉?”  “沈书晴待我一腔赤忱,我却设计让她伤心?”  陆深拾起落在地上的血书,面色平静地道:“非但叫她伤心,还利用她对我的爱慕,连她在世上仅存不多的亲人,也一并给算计了?”  林墨可不敢应声,只替沈书晴问了句,“那是否可以告诉沈姑娘,她不用去李府了?”  陆深摇了摇头,“还不到时候。”  “绝望当中看到的光亮,才会耀如太阳。”第16章认清  却说沈书晴自回到葫芦巷,虽则不至于以泪洗面,水米却是难进,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红菱看着强撑着一口气在书案前练字以平复心绪的自家小姐,才不到两日功夫,已然是衣衫渐宽,眼下更是乌青甚重,心里也是暗恨。  这贤王真当是个混账,自家小姐来这葫芦巷两个月不到,竟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她非得好好整治他一回不可,否则心中恶气难消。  她想破了脑袋瓜子,总算想出了一个可以报复贤王的办法来,附耳说与自家小姐听后,沈书晴恹恹摇头,“此事不可。”  而后继续提笔写字,那专注的模样,就好似她沉浸在书写中,就可以不必面对即将到来的厄运。  “怎么,他那样对你,你还舍不得对他下手啊?”红菱叉腰,不愤道。  沈书晴手一顿,将笔暂且撂在笔架上,落座在圈椅上,转而面向一侧的红菱,“你这样做,虽则败坏了他的名声,但传出去,对我的名声又有好处了?”  红菱知她是不忍伤害贤王,是以换了个说法哄她,“难道小姐你不好奇,贤王得知这件事以后的反应?”  “他若是铁了心不管你死活,即便你做了这样的事,他也会不闻不问。”  “相反,便是说明他心里有你。”  说不得红菱还是有几分了解沈书晴,只见沈书晴咬着唇踌躇半晌,终究是轻点了点头。  红菱暗暗叹息,自家小姐还真是异想天开,贤王怎可能会再来?  他对自家小姐是半分怜惜也没有的。  约定将沈书晴送走的那天晚上,王府请了戏班子唱戏,陆深素来有听戏的习惯,每个月皆要叫戏班子过府一两回,金陵有名气的戏班子皆是王府的常客,王府甚至在花园临湖的位置专门搭建了两层的宽展戏台子。  林墨也是纳闷,“王爷,葫芦巷都快起火了,王爷还有这个闲心看戏?”  陆深阖着眼眸,慵懒地倚靠在圈椅里,右手指尖不疾不徐轻敲椅臂,闻言愣是眼皮子也不曾抬一下,“多大点事,你着甚么急?”  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得林墨都替沈姑娘不值,怎地就招惹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冤家?  戏台子上演的是近日金陵最红火的曲目《钗头凤》,讲述的是一对夫妻离异几载后重逢于一场宴会相见泪潸潸的戏码。  台上旦角挥着水袖,莲步轻移,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  而另一头的生角,则手持黄纸伞,目光灼灼盯视着旦角萧瑟的背影,满脸的沧桑。  戏台之下,观众寥寥,不过一个陆深而已。  林墨侍立在一侧,偶尔与之添一杯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台上的热闹,越发衬得台下的冷清,陆深整个看戏的过程中,眼眸始终阖着,倒不像是看戏,而是听戏了。  台上生角扔掉黄纸伞,追逐旦角而去,并从背后拥住旦角,“表妹,这三年来,我甚是后悔,我们从头来过罢。”  台上正上演至重头戏部分。  而陆深听到此处,堪堪睁眼,却也只垂眸呷了一口茶,连眼风都没有递至台上。面上平静得仿若他此刻并不是在听戏,而是在禅房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