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1页)
…… 随便吧。都随便。 他突然站起来,转身摔门出去了。 安鲤赶紧跟了出去。 许少卿下楼下得非常快,安鲤叫他也不停。走出单元门以后,许走得更快,安鲤只能跑了起来,从后面拖住他。 “你不要……” 许少卿推开安鲤:“行了,你起开别烦我。” 安鲤:“你去哪?你先别走。咱们上楼商量商量。” 许冲他大喊起来:“商量?!你还想商量什么啊?就是认识了你才倒霉,要不是你能这样吗?我他妈还跟你商量个屁!商量怎么死得更快一点?” 这个老小区里此时正是晚饭后遛狗人多的时候,行人与宠物们纷纷侧目。可许少卿看着安鲤这个冤种就生气,来之前还能控制住的一切情绪就都压不住了,事已至此,最不想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他失控得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安鲤很窘迫,但肯定不能让他这个精神状态一个人开车离开,所以拉紧了他:“你可以不和我商量,但你现在不能走,先跟我回去。” 许:“什么就‘回去’?你还真把你那破鸟窝当我家了还‘回去’。穷光蛋!咱俩是一个世界的人吗?”追纹Qun二;棱瘤灸二彡灸陆 他就是要发泄。说什么都行。反正本来全都是安鲤的错:“你从一开始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就吊着我,坑我,现在我工作也给你也找了,孩子也给你治了,我爸也要给你气死,我的生活也要给你毁了,你满意了吧?” 安鲤听到这话呆住了。 许少卿看安鲤的表情瞬间就变了,自己也一愣。长腿!老阿,姨追雯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 安鲤没穿多少衣服,五月雨后的江城还是有点寒气的。他在晚间的冷风中开始发抖了。但他没松手。过了会儿,还是说:“先回……先去我家。你先跟我上楼,给你哥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或者告诉老郑,让他来接你回家。你这样走我不放心。” 许少卿回过神,用力扯开安鲤的手,大步走掉了。 “你滚开!” 安鲤没有再跟上去。他在原地戳着,看着许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的拐角处。他穿得很少,抱着胳膊发起抖来。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穿的是许少卿的专属兔子拖鞋。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踌躇了会,安鲤鼓起勇气走向了一个遛狗的少妇。 他窘迫地开口了:“您好,那个,不好意思,我出门忘带钥匙了,手机也没带出来……请问能借您手机给开锁的打个电话吗?我家就住这栋楼。” 他真诚地指了指这栋楼的六层窗口:“那就是我家。” 少妇打量他一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笑了:“你拖鞋挺萌啊。我头一次看见男人穿这种拖鞋呢。” 他有点尴尬地脸红了:“这不是我的……” 少妇笑得更开心了:“不好意思什么。这么大的码,不是你的还是你媳妇的?你媳妇脚多大呀?” “43。” 身边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许少卿表情冷淡又讥讽地站在他们身边,看了一眼少妇,又看安鲤。 “你到底干点什么行,笨得你。你小时候是怎么可能跑过别的精子的?就因为你看黄片比别的兄弟都来劲?” 少妇惊讶地“哎呀”了一声,愤愤地抱起狗子捂着耳朵走了。 安鲤更窘了:“你怎么没走。” …… 两人坐在许的车上,等开锁师傅。 无话。 过了会儿,安鲤说:“别啃你指甲了,都出血了。” “你少管。”许少卿阴沉地说,“那么多大爷大妈遛狗,你就找年轻漂亮的借手机。是不是还要说天冷去人家坐着等会儿。” 安鲤:“……” 继续无话。 过了不太长时间,许少卿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过以后,跟安鲤说:“开锁师傅到了,单元门口。你自己看着办。” 安鲤看了许少卿一眼,表情很丧气。他打开车门。然后动作停顿,回头说:“谢谢。” 安鲤嗓子有点涩:“谢谢……让我遇见你。对不起,让你遇见我。” 他下车了,关上车门,然后对着车里挥手。 那话让许很不是滋味,心口里有种挛结的微疼。但他马上又被无力扭转现实的怨愤给吞没,开车走了。 又过了几天,日子继续风平浪静地度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而小朵的谵妄症状也奇怪地没有好转。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多下地活动,而一般手术做得这么好的患者都该出院了。可小朵依然时常昏迷着,时梦时醒,不吃不动,照这样下去,一定会严重影响身体的恢复。 “可能是医院环境也不好,不利于孩子情绪休养。”查房大夫在病房里看过小朵以后,说:“我觉得可以先出院回家,也许家里的环境能帮助她好转。在家里,家人陪着也方便,环境也安静。有问题可以再来医院检查。” 医生出去以后,周小芸说:“那就给孩子办出院吧。” 红姐赞同。她对小芸说:“那要不要我去你那里一起照顾孩子?你一个人肯定看不过来。” 她瞟了眼许老爹。 许老爹一挥手:“别折腾了,小芸和小朵先去我那里住。我家比较宽敞,房间多,条件也好一些,和红姐咱们三个可以一起照顾。有什么事,再找个护工也有地方住得下。” 红姐松了口气,立刻高兴地拉着小芸说:“这样最好了。” 周小芸看看两个人,鼻子酸了。她本来是想还许少卿的人情,结果和他的家人朝夕相处下来,人情没还上,罪恶感却越来越重。 “……我还是,给少卿打个电话吧。问问他怎么说。”她说。 许老爹脸一下子冰冷下来。 “不必了。他大概也不在乎。” 周小芸:“……” 这阵子周小芸觉得许老爹情绪有点不太对,似乎是低落,有时又恍惚。可是行为却也没什么异常,对孩子依然片刻不离身地照顾着,眼睛也不肯离开。说话轻声细语,脾气克制,按时吃药,也没怎么犯过高血压。这让她疑惑又摸不着端倪。 而许少卿和安鲤都好几天没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 她决定晚点还是给许打电话汇报一下。 刘秘书把材料放在许少卿的办公桌上,打量他一番,鼓起勇气问道:“许总。您……” “怎么了?”许少卿心不在焉地眨着黑眼圈说。 刘秘书:“……” 刘秘书一直觉得自家许总,年轻力壮,精力极为过人,像个永动机一样。原来忙起来连轴转几个项目的时候也没这样过。现在明明不怎么忙,怎么萎靡成这样,感觉脸都凹进去了。这是怎么了?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小声说:“许总,压力大也不要做伤害身体的事呀。有些东西不能碰……” 许少卿:“哦。对了,那个安鲤,多少天没来上班了。他请假了吗?” 刘秘书回答:“梁工那个项目他跟完以后,您说过先不给他派新活,也可以不用他坐班。” 刘秘书看看许总更坏的脸色,又说:“那您看需要让他复工吗?或者让他开条请假?” 许少卿撑着下巴,皱眉:“不用。” 刘秘书出去以后,他思忖片刻,给几天都没有联系自己的安鲤打了条信息:这么多天不上班,你是想白拿工资? 然后又删掉了。 又打:这是一家朝九晚五的公司,不是度假村 删掉。 他正删了打打了删,周小芸的电话来了。 他看了会儿,接起来:“喂。” “医生说要小朵出院,说家里可能更有利于恢复。我已经办好出院手续了。”周小芸和许少卿的交流风格就是直入主题毫无废话。 “好。”许少卿说。这几天他没去医院,也没联系过家里任何人。 然后他问:“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事。” 这句话引起了周小芸的注意。她想,果然,确实发生了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爸的情绪,好像的确有点恍惚。但做事很正常。怎么了?” 许少卿思索几秒,决定让他的同谋做好随时被揭穿的准备:“我觉得我爸可能知道了。” 周小芸那边无声了半天,说:“你觉得?” 她对许这个结论很犹疑:“可是,你爸刚还说让我们去他那里住,方便他照顾小朵。” 周小芸这话说出来让许少卿也很震惊。 他重复确认道:“你说我爸让小朵去他家住。今天说的?” 周小芸:“对。所以你是不是误会了。他怎么会知道呢?我绝对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我保证。” 许少卿回想起当天红姐说过的话,又说:“我确定。他知道,红姐也知道。” “怎么会呢。”周小芸想了会,紧接着就轻呼一声:“不会是因为小朵……” 许少卿想,周小芸果然比安鲤聪明多了。 “让你去你就去。先把孩子看好要紧。有事就联系我。”他说。 想到许老爹已经知道了真相还能这么对小朵,这让周小芸心酸又感动,百感交集。她真心地劝道:“许少卿。如果你爸知道真相还是这样的态度,这是好事吧。你不能试着和他聊聊吗?” “他这个态度不是因为我。他恨我。是我害死他老婆的,又不是小朵。”许少卿说,“我不是个应该被原谅的人。老头没被气死就不错了,我还说什么。你别管了。” 周小芸:“……” 许又问:“这段时间安鲤也没去吧。” 周小芸:“没有。我好多天没见他了。他没联系我。你又欺负他了?” 许少卿挂了电话。 ……方便他照顾小朵。 方便他照顾小朵。 我爸为什么要照顾小朵呢? 许少卿的心里有些混乱,又燃起些希望。怪怪的,慌慌的。这时,他收到一条信息。 竟然是老爹发来的。 爸:周小芸肯定给你说过了,我要让小朵去我那里养病。但这和你没有关系,我和所有人都说了这是我儿媳妇和孙女,我丢不起那脸。但你再也不要来。因为我看见你会被气死,你就当饶我一命,别当我是你爸爸,我也当没你这儿子。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 他的心一下子冷了。刚才的混乱,希望,都一起消失无踪。 他的手有点发抖,手机掉在桌子上。 很好。 如果能当没我最好。 许少卿握着方向盘,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之中。 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了。 大脑不断有东西进进出出。有的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有的是曾经想象中会发生,现在想来却很荒谬的事,断片了一般拼贴在一起。他就这样,随着车流,一路堵着开到城西乐道巷去。 他在老楼底下站了会,又看见了那个遛狗的少妇。 他冷酷地横了一眼那只狗。 狗冲他叫。 无所谓了。反正掉马了,反正跟笨蛋混久了,他许大老板的脸一点也不值钱了。他扽了扽袖子走了过去:“汪汪!” 少妇连忙把小狗抱在了怀里小跑般地走掉了。边走边愤然道:“疯子!” “这我地盘,以后别来。”他说。 他又走了两圈就进了单元门,上楼,然后敲安鲤的门。 他一顿猛敲,没人应,但隔壁那个八婆男打开门缝,看他。 无所谓了。反正掉马了,反正跟笨蛋混久了,他许大老板是一点也不要脸了。 “我对象呢。我老婆呢。”他大声说。 八婆男倒很淡定:“你对象搬家啦。你不知道?” “……” “……” “什么?” 许少卿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这两个字的回声。 “呦,他没和你说吗?”八婆男说。 许少卿声音很尖锐:“他去哪了!” 八婆男:“那我哪儿知道,倒是搬得可急了。带不走的东西他就给我了。还有张桌子,上面刻了个‘直’字呢。” 许:“……” 八婆男不加掩饰地轻蔑地打量了许一番,轻声笑起来:“那个字儿怎么看也反反复复刻了几百上千次。呦,给桌子刮得那个花,他到底得有多直啊?” 许少卿的心里像是给猛地揪了一把。他把那个疼痛作用到了八婆男的脸上。 “啊!”一声惨叫,鼻血下来了。 许少卿掏出手机:“私了。多少钱?” 八婆男带着哭腔挂上了防盗链:“私了不了!你等着我草泥马!我要报警!疯子!” “行,那我先走了。”许少卿说着,下了楼。 八婆男:“草泥马!你回来!你给我等着!等我让警察叔叔找着你的!我让你坐牢!死同性恋!疯子!” 许少卿一边下楼一边回怼,整个楼道都在做他的传声筒:“你个丑逼!八婆!全天下基佬干你一次马上就能比笔还直!戒同所应该聘你去当治疗仪!” 八婆男:“草泥马!……”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疯子,对。许少卿觉得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彻底疯了。无所谓。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只想要找回他的鱼。 我有钱,亲戚多,我年轻有为,大家爱我,我很幸福?屁啊都。你知道个屁! 他确实,大概有十年都没掉过眼泪了。那些凄惨的事,倒霉的事,怨恨的事,可怜的事,他大多只觉得带给他压抑得了或压抑不住的黑色的愤怒。可是想到那句“那个字儿怎么看也反反复复刻了几百上千次。呦,给桌子刮得那个花,他到底得有多直啊”。许少卿突然被狠戳中了痛点,心灵脆弱得像个山鸡,坐在路边,打着鸣地哭起来。 明知道这是万劫不复的沼泽,他还是拖着安鲤不肯撒手。而安鲤也同样知道,但还是陪着自己跳下来了。 他只想要找回他的鱼。 (谢谢……让我遇见你。对不起,让你遇见我。)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次次地发着同一条信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扣%裙欺医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