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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第1页)

如果赵兄弟你还愿意跟着咱们干,我愿意让出元帅之位,咱们这支队伍,上下一心,统统听从你地指挥。至于什么谁做皇帝,哈!八字还没一撇呢,计较他作甚?大丈夫轰轰烈烈干他娘的,先推翻了朱明天下自已人再商量。你有本事,那时天下便由你去做,反正我是不争的,你看如何?”赵燧心头一热,一时胸中血气翻涌。不用揣测邢老虎这话有几分诚意,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夺取兵权地最好时机。别看邢老虎说的豪气干云,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响马盗出身,自已真要是选择离开中条山投靠官府,他不马上翻脸砍了自已的头才怪。然而时势所逼,如果自已选择留下,作为交换条件,他目前就不得不把兵权全交出来,至于到了江南会不会被杨虎等人吞并,现在顾不得想,也别无选择了。到了江南再说,只要横下一条心,我赵疯子还斗不过那些泥腿子?想到这里,赵燧咬一咬牙,振声道:“邢大哥,你别说了,愧煞兄弟。好马不吃回头草,即然入了这条道,我也不想再有回头的一天了,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只有邢大哥在,你就永远是我的大哥。”“好兄弟!”邢老虎激动的脸庞发红,他站起身来,扶住赵燧肩膀,说道:“那咱们兄弟就并肩打过黄河去,兵锋直指江南,闹他个天翻地覆,待与刘六、杨虎汇合,咱们再商议据占何地,徐图发展,争一争这天下江山!”“你既有了私心,就别怪我邢老虎翻脸无情,只要一过了黄河,老子立刻就宰了你!”邢老虎心中暗暗冷笑,却一脸慷慨激昂,两个‘好兄弟’的大手激动地握在了一起,然后他们一起转向红娘子和李华。“崔家妹子、李老弟,你们认为如何?”“崔副元帅,李将军,你们意下如何?”“……”“红娘子?”“啊?好,好好,我同意。就这么办吧!”“啊!兄弟我也没说的,邢大帅你说咋干咱就咋干,我李华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咱们就这么干!呃………邢大哥你说啥?”“……”钦差行辕从蒲州城搬到了东华山脚下的军营中。明日就是三日之期,如果赵疯子再不做出答复,官兵就要发动攻势了,就算不能一鼓作气打垮中条山群盗,至少也得把外围一些山头要隘攻下来,以便为封山或下一步发动第二步攻势打好基础。中条山之战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就只好调度大军、耗损无数钱粮,把他们活活困死在这里。江南战场按照他地部署,各府各道的官兵正在层层设防、步步进逼。逐步缩小着包围圈,意图把杨虎的白衣军逼入死地,逼其正面决战。在那种通讯条件下,战机瞬息万变。他不可能远在山西遥施命令,那里,需要他亲自赶去居中协调,通盘指挥。帐帘儿高挑,帐内灯火通明。杨凌和苗逵等人正在布署招抚失败后地全面进攻事宜,杨凌拿着指挥棒,许泰举着一盏油灯正在近处照着,远远的忽地有人高呼:“报……!紧急军情!”随着马蹄声响,一名身着皮甲的官兵肩后插一急讯的红色小旗飞驰而来,马至帐前扳鞍下马。那人急匆匆抢向大帐,立即被几名亲兵拦住。稍过片刻,验明那人身份。四名亲兵忙把他带了进来。那人见了杨凌纳头便拜,急声说道:“启禀国公爷,东条山群匪自东南方向突围,。杨凌动容道:“突围?多少人?”那讯兵禀道:“逃出四百余人,个个骁勇善战,他们趁夜色抄小路突袭。冲出包围后先逃到三岔口,然后沿阳干、阳祖一线向黄河逃窜,蒲州卫已派孙千户领兵追赶。”“只有四百多人?”杨凌有些诧异。如果赵燧不想接受招抚,自然有可能抢在大军合围前突围,可是他仅仅派出四百人从小路突围,这算什么?疑兵之计么?”许泰急急走回案前俯看地图,疑道:“他们向黄河逃窜,莫非要渡河南下?”苗逵尖声道:“国公,看来赵燧是不想吃敬酒了。他们沿阳干、阳祖而走,定是要攻击风陵渡,要从那里逃往陕西或河南”。杨凌沉住气。仔细思索片刻问道:“除了这四百人,山上还有其他人下山么?”那讯兵摇头道:“只有这四百人突围,此外再无动静”。江彬大大咧咧地走上前道:“国公,依卑职之见,这支人马没准是见势不妙私自逃出地散兵。否则他派出这么一支孤军意欲何为?抢占渡口然后掩护大军过河?”杨凌神色凝重地摇头道:“若是胆怯士兵私自溃逃,没有这么强地战力,一旦突出重围必然各自逃散,不会这样有组织地同时行动,我还没有猜透赵燧的用意,不过他派出这么一支孤军,必有目的”。江彬摸着下巴道:“国公,我倒有个主意,他们能派出小股人马避开我军耳目,抄小道突围,那么我们就同样可以派出小股人马攀上山去,杀进他们地腹地,东华山方圆三百里,一定有路上山的,他们有多少人马能看顾得过来?国公不如交给我一队人马,我径自杀上玉柱峰去”。杨凌哼了一声道:“山上有五万人,而不是五百人,他们派出四百人是突围,你领几百人去干什么,入围么?他们据险而守,我军攻山难度极大,根本无法与你呼应,你领着一支孤军深入重围,任你武功再了得,也得被他们全部吃掉,与我大军行动有何益处?”江彬哑口无言,杨凌沉吟一下,果断地道:“传令下去,各路人马按原定计划立即攻山!赵疯子既然派兵突围,招抚已无可能,我们也不必等待明日之期了。”许泰问道:“国公,沿河向西北逃逸的这支孤军要不要派人围追堵截?”杨凌摇头道:“区区四百人,孙千户一路追兵足矣。风陵渡、蒲津渡一带皆布有重兵把守,一过河潼关一线又是大军云集,他们不过河便罢,否则就是自寻死路。我们集中兵力剿灭东华山响马盗,现在开始,全力抢占各山要隘据点。南麓沿河各渡口,全部进入戒备状态,已防为敌所趁”。“遵将令!”许泰、江彬双双手拱手,急步走了出去。战鼓轰鸣,中条山之战终于打响了。喊杀声彻夜不绝,方圆三百里一处处战火相继燃起,逃逸出山的小股人马,成了战斗打响的寻火线,官兵按照即定计划,开始全力攻山。一处处战报不断送往杨凌的中军,沙盘上,各色地旗帜不断交替,时而插上红旗、时而换上蓝旗。那是一处处险要,在官兵和响马盗的亡命厮杀中不断易手造成地。外围攻击不断得失,一些山头已牢牢地控制在官兵手中,这种攻击速度有些超出杨凌地预料。蹙眉紧盯沙盘半晌,杨凌指着几处地方道:“这些峡谷要隘地区,一定要先抢占制高点才可以突进,现在的进展太快了’。苗逵喜气洋洋地道:“嘿嘿,想是咱们的大军合围,令得贼寇军心已失,各路大军进展神速呀”。杨凌凝神瞧着那一道道先后插上红旗山岭,仍是疑惑道:“太快了,进展太快了,各路将领太贪功了。一旦夺取山头立即突进,阵地都不稳固,得马上命令他们稳打稳进。小心赵疯子反扑”。许泰摇头道:“国公,来不及呀,就是平素,要把这将令传达一遍也不知要用多久,现在山中敌我势力犬牙交错。到处都在浴血厮杀,战事一开,怎么打就得指望前沿将领自行发挥了。我们根本来不及下达将令、随时调度了’。杨凌长吁口气,在帐中紧张地来回踱着步子:真地高估了对手了?还是招抚分化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各路山头以血铺路,战事之激烈绝对不假,响马盗并不象是有意放弃阵地诱我深入。而且真担心敌人伏兵反击也不太可能。东华山中山岭纵横,沟壑起伏,埋伏人容易,想把人调出来形成攻击阵形可就难了,再说朝廷大军从各路同时突击,虽说进展有快有慢,仍能起到相互照应地效果。响马军想集中兵力吃掉一路可能性不大。江彬见战心喜,跃跃欲试,急道:“国公一到,响马盗人心离散,再加上这一回国公调集了山西大量军队从四面八方同时开战,响马盗战力比起前几次不可同日而语,依末将看,他们也没什么花样可玩了,国公给我一路兵,让我也杀进山去出出这口恶气吧”。杨凌笑笑,说道:“不必急,仗有得你打,你和许总兵的人不能动。在山里,不可能尽数歼灭他们,赵疯子见势不妙,一定会突围…………”。他说到这儿,瞳孔忽地缩紧了:“突围………突围………。难道赵疯子一场硬仗都不打,直接就想突围?”杨凌立即返身,盯着沙盘看了一阵,徐徐说道:“诸位,会不会是赵疯子根本不想继续尝试守山,而是果断放弃这处天险主动突围?”苗逵疑道:“他们一直在守、一直在退啊,想要突围何必先派出小股人马惊动官兵促使我们各路大军发动进攻?直接集中人马,出其不意地选择一点杀出重围岂不更加容易?”杨凌干笑两声道:“那样杀出重围固然容易,可是蓄势待发的各路朝廷大军要围追堵截也容易。失去了东山华天险为凭仗,他们如何抵挡我十余万大军?如果赵疯子一开始就决定突围,却以守势惑我耳目,诱我各路大军入山呢?主动突围、先收后出、引官兵入山后,果断放弃险要据点,跳出重围逃出夭夭,各路大军要得到消息,整顿行伍,再撤出山来,能及得早有准备地响马盗行动快速?”“好个赵疯子!”许泰倒抽一口冷气:“从以往几次交手看,我也觉得以响马盗的战力不该如此让我各路大军得手,国公分析的不错,我也觉得这可能极大”。杨凌目光闪动着,在整个沙盘上逡巡不已:“那么………他们应该有一条可以令大军通行的秘道,使他们快速跳出向山中收拢的包围圈,利用外线空虚地机会扬长而去。他会选择哪个方向?”他和许泰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移向沙盘上地黄河。自飞陵渡开始,黄河下游变窄,所以这一大片区域渡河码头极多,赵疯子率先出动地小股部队沿河南下是什么意思?如果赵疯子确实是别出心裁,引军入山然后跳出包围圈,那么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应该是选择黄河渡口强渡黄河。这也应该是他唯一的选择。河北、河南陈重兵于边境,山西各处城池闭关自守,大军云集于东华山,如果走旱路。在官兵围追堵截之下,哪里有生路?杨凌直起腰来,和许泰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点了点头。徐参将这一路攻势缓慢,眼看其他各路山头隐现火光,显然军队进展迅速,徐参将不禁心急如焚。武将升官再没有比立下战功更快地了,这一次是威国公亲自指挥作战,这一仗如果打的漂亮,那可就是前途似锦呐。可是现在自已明显的落后于其他几路官兵了。徐参将提着单刀。站在一处岩石上,指着前方密匝匝地丛林道:“放火箭,妈地。一定要给把它给我拿下来。刘千户,弓箭掩护,阎千户再给我冲一次’。手下两员大将还未及答话,夜空中忽然响起一阵细密破空的风声,夜空深沉。可是天空忽然的一暗,还是立即叫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徐参将大骇,他飞快地跳下石头向后一避。同时高喊道:“盾牌手.……啊!”一枝雕翎射中了他的肩头,锁子甲的链扣阻止了箭簇的继续深入,不过仍然射伤了肌肤。数以千计的羽箭带着飒然风声落下,扫荡着猝不及防的生命,四下传出一片凄厉地惨叫。徐参将没想到这一路响马居然有这么多弓箭手,方才已冲锋了三个回合,始终不见对方暴露过这样的实力。他又惊又怒,一把拔下箭头,正欲喝令官兵反击。前方林中忽地响起惊天动地地喊杀声,借着山势,无数的人马冲出丛林,向他的部队冲锋过来。“呜!”尽管刚刚受到箭雨袭击,从盾牌后冒出来地弓箭手仍然极快地做出了反应,千雨点寒星猛地扑向黑暗中的杀气冲天的呐喊处。响马盗举着木盾,只听“笃笃”声不绝于耳,大队人马停顿了一刹那,一部分人中箭倒下了,但是其他的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猛冲过来。在他们地后方,也不断有箭雨发射,越过他们倾泻在明军阵地上。近了,更近了,徐参将挥起狭锋单刀大吼一声,领着士弈迎面冲了上去。虽说肩头受了伤,但他双手握刀,左劈右砍,如狼似虎,顷刻间被他砍翻了几个响马盗。一波又一波山贼悍不畏死的猛冲过来,官兵们也抓起刀枪呐喊着迎了上去,双方的人马如同海边地巨浪一般碰撞在一起,人浪翻滚,血如泉涌。第一批迎面碰撞的士兵和强盗们倒下了,第二批、第二批就踏着他们的尸体毫不迟疑地冲过去,无数的士兵,呐喊着冲向死亡,寻求着生机。血腥的味道弥漫了山谷。敌人据守在这道谷口的兵力太多了,徐参将杀得手臂酸软,他在亲兵的护侍下踉跄退了两步,拭了把脸上的汗水血水,他注意到,自已的人马阵脚已乱,仓促变攻为守形成地三道防线,第一道已经被攻破,自已所在的第二道正在胶着激战当中,而敌人越战越勇、越战越多,正在向第三道防线逼近。各处都在全力攻山,不可能有人来支援他,也来不及翻山越岭赶来相助了,徐参将咬咬牙,正要命令后备队全部投入战斗,夜空中一阵铜锣响起,前方林中又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正在激烈砍杀的山贼听到锣声连战边退,渐渐让开道路,又一股生力军猛冲了过来,象切菜砍瓜一般,把由于猛烈厮杀,已经精疲力尽,动作迟缓的官兵摞倒一片。徐参将欲哭无泪:这怎么可能?赵疯子一共才五万兵马,布防沟壑山岭四面八方,每处根本不会有超过两千人的队伍。他们在这个谷口怎么么可能安排这么多人马?火箭引燃的枯树、丛草,映亮了刚刚从林中出现的一面大旗。一个黑色大字映入徐参将地眼帘,顿时惊得他张口结舌。他的军队进展缓慢,始终还在东华山外围转悠,然而面前树起的大旗上斗大一个邢字。真的令他震惊了。谁都知道中条山响马军地龙头老大是邢老虎,可是这人自从起兵不久就生了病,这支造反队伍一直就是赵疯子在指挥,今天真邪了,病虎居然出山了,而且冲到了这里,他们……哒他们要突围了。而且选择的突破口,就是我的防区!这个念头,攸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他的心头。但是已经晚了,邢老虎抱病领兵。亲自率领着从霸州带出来、屡经杀伐,浪里淘沙还活下来的精锐,以摧毁一切的疯狂攻势猛冲过来……杨凌得到消息时。徐参将的防线已被攻破了,徐参将、刘千户战死,阎千户只领着三百残兵逃得了性命。赶来报信的人带来了准确消息,邢老虎亲自带队,约一万五千人突出重围直取飞陵渡。他们选择的。居然是防御最严、也最难攻破的第一大渡口。江彬奉命率所部急驰飞陵渡支援去了,苗逵急道:“国公,山里地兵马来不及撤出来了。应该把外围防守的二线部队全部调往飞陵渡,把邢老虎的人马围死在那儿,一战全歼”。杨凌坐在椅中,沉思半晌,才长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赵疯子呢?红娘子呢?谁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是在邢老虎地军中、还是仍在中条山里?”卷十白衣天下第387章血战飞陵渡战火处处燃起,东华山中兵匪混杂,到处都在战斗,突围出去的邢老虎所部包围了风陵渡,外围又被朝廷官兵反包围,战斗尤为激烈。许泰也沉不住气了,向杨凌建议道:“国公,不管响马盗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一万五千精锐出现在飞陵渡是事实,而且主帅邢老虎又在军中,应该是响马军的主力。而且从战场形势看,渡河南下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依末将之见,时机不可错过,江彬一路人马配合飞陵渡守军,未必能够歼灭这伙敌人,就算飞陵渡不失,他们的主力逃脱出去,继续沿河向东,离开了我们的主要布防地区,重新调动部署就困难多了”。杨凌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心中犹疑不决。飞陵渡自然不容有失,可是山中主力真的全部逸往飞陵渡了么?他沉吟半晌,徐徐说道:“不行,你的预备队还不可以动,在这里,我们既可控制东华山,又可随时增援飞陵渡,一旦全部赶往渡口,而山中响马再出奇兵的话,我们的第二道防线太过空虚了。”他想了想道:“太原卫的兵马在苍柏岭布防,命令张寅率太原左卫、太原中卫支援飞陵渡,务必全歼邢老虎所部,太原右卫仍驻守原地。”“是!”传令兵一抱拳,急冲冲地去了。飞陵渡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攻破,双方正在胶着之中,江彬率领所部已飞马赶到了。前后的官兵将响马盗围在中央一场鏖战。邢老虎令一部人马缠住援军,自己率人直攻第二道防线。四个官兵呐喊着举枪冲了过来,被邢老虎飞刀掼死一个,然后身边亲兵就和另外三个战在一起。邢老虎的亲随都是霸州响马,武艺高强、冷血嗜杀,两柄单刀对那长枪毫不逊色,未及三合,便冲至近前,一个官兵被当胸一刀刺了进去,另一个被削掉了五指,惨叫未断,雪亮的刀光一闪,颈子便被划开了。第三个虚晃一枪,刚刚转身欲逃,就被一个夺枪在手的悍匪自后刺倒。这时一名百户骑马冲来,手中枪斜指邢老虎,一声不吭,其快如风。左右方自大惊,欲扑上援救,邢老虎已深吸口气,提刀迎了上去。两人堪堪相遇,邢老虎一矮身,随即弹身而起,刀身斜挑,大叫一声:“开!”“铿”的一声,迎面刺下的长枪藉着马的冲势,犹被他这一刀磕的弹开了去,斜斜荡向空中,战马贴身而过,邢老虎身形落下,半空里拧身回扫,手中的马刀夹着一阵狂风,自那百户腰间斩过。“噗”血溅长空,半截身子落地,残肢被战马驼带着仍然奔出老远,这份骇人的武力令得四下官兵一阵惊恐大叫,虽然邢老虎一刀出手,立即拄地剧咳,竟然无人敢予靠前。数万兵马的大战,这样的厮杀随处可见,纵目所望,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喊杀连天,远远近近都是挥舞着刀枪亡命厮杀的人,就象礁石群中的海浪,互相拍击着,鼓荡着。邢老虎喘息片刻,厉声道:“来呀,给我冲,一定要拿下飞陵渡!”说完,邢老虎挥舞着滴血的钢刀,向官军最密集处冲去,他的亲随个个骁勇,紧随其后,犹如一股旋风,当者披糜,飞陵渡的河防官兵看见他那杆邢字大旗,根本不敢单独和他放对,立刻向两侧避开去。邢老虎的战马被射死了,于是率亲随步战,主要是亲自带队、督促鼓舞这些新入伙不久的新兵,而另一边由霸州响马老底儿组成的一支百余人的骑兵负责着切割、冲锋任务,他们利用快马轻骑、刀法精湛地特点,一路突进,将官军形将破裂的第二道防线破坏,后边紧跟着的悍匪们持着长枪、铁叉、木制的狼牙棒等武器紧紧跟进,推动着官兵继续后退。黄河北岸东华山一带官兵总兵力是响马盗的三倍,但是局部兵力有限,但是现在随着江彬生力军的加入,原本胆气稍怯的官兵士气大振,已经被撕开的缺口被不断蜂拥上来的官兵推动着抵受不住悍匪强大战力而意欲后退的一线官兵又反攻回来,但是总的来说形势仍岌岌可危。邢老虎当机立断,立即舍弃正面之敌,从侧翼向主攻方向发动攻击,他的大旗所向,赵潘、赵镐立即也率部冲了过来,几支分头作战的响马军形成一个三角攻击阵形,被包围在他们中间的官兵孤立无援,迅速被湮灭了。援军已至,飞陵渡守军将领夏守备心中大定,连忙命人挥动灯语,号令士兵退守最后一垒,以弓弩火器御敌,避免更大的伤亡。可是邢老虎麾下的兵马大多出身于绿林,打起仗来悍不畏死,特别是这种生死关头,夺下渡口才有生的希望,更是个个骁勇,他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喊杀声点燃了一般,对不断倒下的尸体视而不见,只顾举着兵器向前猛冲。退往最后一道防线的官兵有些正在胶着作战,这一退紧紧追赶的响马盗寸步不舍地追了过来,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不过有几处地方已经有响马盗杀进官兵的战壕,虽然他们很快就被蜂拥过来的官兵斩成了肉酱,可是短暂的混乱使这几个地方的弓弩火器无从发挥,响马盗的骑兵立即趁势掩杀过去继续攻击这几个地方,意图彻底占领渡口。夏守备见状大惊,连忙组织人马向这几个被撕开的缺口增援,同时向远处援军以灯语求救。江彬跃马横刀,冲杀在最前沿,两柄斩马刀舞得车轮一般,手下杀人无数,一见远处旗语,心中更形焦急。他猛地大吼一声,双刀凌空斩下,把身前响马砍翻在地,厉吼道:“兄弟们,给我冲,后续还有援军,响马逃不了,杀!杀呀!”说着趁身边官兵向前猛冲的机会,他勒了勒马,提着两柄血淋淋的马刀对身边亲兵道:“去!告诉国公爷。响马盗铁了心要取飞陵渡,渡口官兵太***无能,只知道守。不知道配合反包围……”。说到一半,忽想起这时告状不妥,江彬忙又改口道:“不,告诉国公,响马盗主力十分悍勇,请求再派援兵,否则纵然保住飞陵渡,也阻不住他们逃跑”。他方才两声大吼在万马军中喊杀一片的情形下虽然不是十分显眼,还是被响马盗断后的人听到了。负责断后的首领正是刘廿七,他在交错厮杀中抽空一看,只见马上那员猛将正是杀死自己结义大哥张茂的仇人,一双眼睛都红了。(奇书网)刘廿七猛地挥刀,呀呀几声大吼,接连劈翻五六个官兵,然后飞退几步,叫过一个配了弓的响马,然后取弓在手,盯紧了江彬。战场上人马纵横,旗幡招展,又是在夜色当中,许多地方燃起了大火,刘廿七箭法虽然不错,在这样环境中也不敢大意,他屏气凝视,窥准机会飒然一箭射出,随即又取一箭搭弦备用。江彬急急吩咐罢了,传令兵拨马便走,江林刚刚回头,冷不防瞥见夜空中光影一闪,他下意识地一闪,肩头一震,一枝冷箭正中肩头。江彬好战嗜杀,此时又正是八月酷热天气,他根本不耐身穿重甲,想不到这时竟挨了人家冷箭。江彬疼得“啊”地一声大叫,心神一震还未及做出反应,刘廿七冷冷一笑,第二箭又毫不迟疑地射了出来。江彬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肩膀,这第二箭“噗”的一声,从他右腮射入,左腮穿出,直至尾翎。这一下江彬想大呼都不成了,他猛地一俯身,兜马便走,亲兵们一拥而上,将他护在了中间,江彬忍痛抬头,只见远处一人在四下刀枪并举、喊杀连天的战场上屹立不动,手中举着一柄单刀,向他狂笑道:“不仁不义的江彬小儿,老子这一箭是替张茂大哥射的,你这奸贼,可有胆量与我一战?”江彬凶晴怒瞪,一股勃然怒气冲得他头顶酥酥发麻。他还没吃过人家这么大亏,一时激怒的血贯瞳仁。利箭穿腮,他怒吼不得,那股怒气充塞胸臆之间,无处发泄,江彬犹如受伤的狼一般发出一声闷吼,胸前军衣一震,似乎壮硕结实的胸肌似乎也陡的变的更大了。拔落左肩利箭,箭上倒钩豁开一道口子,痛澈人心,他却毫不在意,双眼只是紧紧盯着人如潮涌的厮杀战场中那唯一不动的人影,然后双刀举起,猛地一踹马蹬,圆睁双目一声不吭地猛冲过去。马行如龙,正在厮杀的的响马陡见一名朝廷将官冲过来,猝不及防,待挥刀挥枪去砍去刺,江彬已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吓得亡魂直冒的亲兵们紧跟着冲了过来,嘁里卡嚓把他们剁翻在地。战马直冲到刘廿七面前为两个刘廿七的亲随所阻,江彬也不吭一声,手中刀挥如闪电,荡开两人兵器,面门上横挂着一支颤巍巍的羽箭,又径向刘廿七俯冲下去。见了这骇人的气势,刘廿七也怵然心惊,他急忙垫步拧腰,使尽全身之力,猛地举刀迎来。“铿!铿铿!铿铿铿!”火花四溅,双方兵器接连交击,江彬手中“当”的一声,一柄斩马刀断为两截,刘廿七蹬蹬蹬倒退几步,被身后一具尸体绊坐在地上,脱手的单刀当唧一声落地,上面已满是缺口。江彬狞笑一声,阴魂不散一般从马上跃了下来,提刀猛扑过来,刘廿七左右亲随见状急忙上前拦阻,江彬双手握刀,单腿为轴,一矮身旋风般一转,将他们劈开了去,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兵器被震飞,整个人倒跌出去。江彬大腿上中了一枪,脑门上被刀尖划破一个缺口,鲜血如注,狰狞如同厉鬼,他也不管不顾,只听到一声粗重的吐气声,他手中的刀已经闪电般举起,双肘不屈,刀如画圆、人若前堕,这一刀已闪电般劈下!没有人听到过这么渗人的声音,刀锋入体声、骨头断裂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江彬一刀劈下,人已单膝跪地,双手紧握刀柄,臂肌贲起如球,将军衣都绷开了来。这一刀已用尽了他的全力,刀尖似乎已经砍进地里,在旁边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刀忽然齐柄而断,再瞧对面跃坐在死尸身上的刘廿七,双眼瞪得老大,怔怔瞧着江彬,忽然之间,两片身子向两旁倒下,这一刀把他连同身下的死尸全都剁成了两半。日本人铸练新刀,常以四五十岁、骨骼坚硬的人的死尸或死囚试刀,砍劈他的肩胛或盆骨,砍断一具人体称为一胴刀,两具叫两胴刀,通常不会超过三胴,最高记录是中西十郎兵卫,创造了七胴的惊人成绩。只是不知江彬这样从头盖骨一劈而下,把人竖着断成两截,又横着劈断他身下的人,长刀深入泥土一尺该称几胴。江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满头满脸是血,嘴里也汩汩流出鲜血,却咧着嘴咕咕直笑,一枝箭在脸上颤巍巍的,那情形直如凶煞恶魔降世,饶是旁边响马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目睹此情此景也把魂儿吓飞了,四下响马盗发一声喊,顿时一轰而散。江彬亲兵抢过来扶住了他,其余的人拼命追杀着对手,江彬拗断腮上箭杆,将断箭刺进已被劈成两半的刘廿七大腿,也不裹伤,从侍卫手中抢过一把刀,又旋风似地杀进了人群,官兵们眼见将领如此神威,齐齐呐喊冲杀,后阵响马盗开始连连溃退。江彬的传令兵把飞陵渡战况报告了杨凌,杨凌看看地图,用手指重重一点,蹙眉道:“再传令,令张寅部加快速度从岭上撤军,支援飞陵渡”。许泰道:“国公,张寅部大部分是步卒,而且在山上设的是防守阵势,以防响马利用连绵的山脉向太行方向逃窜,叫他集合兵马下山奔赴飞陵渡,实无从此处发兵迅捷。现在四下外围阵地仍无动静,东华山内各路军队正在攻向响马老剿五老峰,寸土争战抢夺也激烈万分,依末将看,他们这是在丢卒保帅,掩护邢老虎一路突围”。苗逵也道:“国公,不能再犹豫了,由蒲州发兵快过苍柏岭,江彬虽勇,却拦不住邢老虎,一万多人马已是肥肉一块,万万不能容他们再逃脱了”。杨凌瞪视着沙盘地图:“先行突围的小股响马沿黄河而走,显然是在寻找渡口,邢老虎是响马主帅,又率领近三分之一的精锐,说他是诱敌的话,用这么多兵马甚至搭上主帅,根本不可能。难道我猜错了,赵燧竟然如此死心踏地,甘愿留在中条山送死,吸引重兵掩护邢老虎突围?”他重重一擂沙盘案端,说道:“拔营,分两路左右包抄飞陵渡,勿必全歼邢老虎的人马,传令张寅人马加速行军,堵住中路。”许泰终于有仗可打了,顿时精神一振,连忙拱手称是。军营中号角连连,早已整装待发地官兵们迅速集结,开始向飞陵渡包抄过去。月坪梁上,李华忙得焦头烂额,各处失利,官兵已经向五老峰主峰集结围拢的消息令他惊慌失措。“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邢老虎、赵疯子分别率兵突围,他们才是钦犯呐,他们才是主力啊,杨凌那厮为什么还不撤兵?他娘的怎么就跟老子过不去?”周盘拎着把鬼头刀急惶惶地闯了进来,哭丧着脸道:“大哥,棋盘峰已经失守了”。“啊!”李华大惊失色,跳脚道:“巴六子怎么守的山?快,马上派人增援。官兵要是站住了脚,其余四峰也再难守住了”。周盘凑近了,压低嗓门焦急道:“大哥,山里两万人马,一番大战已折损七千,而且官兵根本没有退出去的意思,我看……我看我们是中了赵疯子的计了。老三失踪没准也是他搞的鬼,想是他知道我们有了外心,诚心让我们送死啊”。李华看看山洞中的心腹们,然后一扯周盘,把他拉到一角,低声道:“怎么会?赵疯子能这么不讲义气?再说,……咱们山寨原本不过五千人,赵疯子又给了我一万五千的兵。为了诳我?他舍得这么大的血本?”周盘跺脚道:“大哥啊,那你说,他要是真的按照计划行事,官兵怎么能不依不饶一味攻山?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他要不是这么大方,愣给咱留下这么多兵马,谁能信他啊!义气?我看自打杨凌招安,这班人就开始各自打算了。什么义气,现在是爹死妈嫁人,各人顾各人啊!老大,咱可不能傻等了,再等下去,四面被官兵包抄,围得铁桶一般,想走也走不了。依我之见,咱们撤吧,沿着山林向王屋山方向走。”“可是……人马来得及召回吗?那官兵还不追着屁股撵过来了?”周盘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苦笑道:“老大,还召什么人马呀,那些新招的、其他山寨投奔过来的兵,摆明了是个累赘,赵疯子给个甜枣儿,让咱们给他卖命用的。咱们就不能利用他们给咱卖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带着咱们的人马马上走,去历山,上王屋山,那几座山头顾不得了”。“报……!太乙峰被官兵攻陷,罗头领请大寨主马上发援兵”。“啊!太乙峰也失守了?快快,你们都过来!”李华急忙高呼。一众亲信喽啰蜂拥过来,七嘴八舌地道:“大哥,怎么办?”“他娘的,姓罗的是孬种,大哥,我去夺回太乙峰!”“是啊是啊,咱们原来五千人马,都不把官兵放在眼里,现在大哥拥兵两万,兵强马壮,怕他作甚?大哥,我胡老七,一定……”。“不要吵!”李华大吼一声,喝住了一众手下,然后四下一扫,沉声道:“快点,把能带的都带上,跟我走!”“大哥,你该坐镇中军才是,有事小弟代其劳,不能让老大亲自去夺太乙峰呀,大哥……"。李华老羞成火,大手一挥,厉喝道:“夺个屁!都***收拾收拾,咱们立即往历山逃,我就不信官兵能追上王屋山!”“啊?!……”卷十白衣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