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江致微黑着张脸,匆匆安慰一句,拽着赵鸣赶紧走。 这一通跑,赵鸣出了汗,酒气散完,几分胆气都没了。 他抓着江致微的手腕,声音发抖,“江兄,我、我今天喝多了,你知道的,我从城外过来,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难民,心里不好受……我一喝多,嘴上没把门……” 江致微叹气。 这是赵鸣最大的弱点,他读书多,心里有仁义,唯独太极端。 相识多年,江致微清楚赵鸣只有嘴上厉害,平时不爱管旁人闲事——没那本事。 他的解释,江致微接受。 难民惨,是个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可他实在不该。 弟弟还在哭,江致微没心思安慰惹祸的人,人又是他约来的,他捏捏眉心,“没事,我大伯是讲理的人,不会怪你的。” 心里默默补充:但你想要的入赘,不用提了。 花园里,江知与趴父亲肩头哭。 似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哭出来,数次想收住,都停不下来。 江承海人糙,哄孩子的方式单一。 把赵鸣骂一顿,又说要怎么怎么收拾他。 话题核心是:“不要他了,不要他入赘,别说你了,爹也看不上他,咱们不要他了!” 江知与抽咽着:“也、也不能要小谢……” 江承海一时没想到小谢是谁,等回过神来,他手痒脚痒,很想抓个人揍一顿。 他年轻过,夫郎自己找的,小鱼这点心思,他看得明白。 什么不能要小谢。 他就是要小谢! 若不是有好感,心里在意,管人家愿不愿意入赘。怎么不见小鱼问别人? 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他生怕伤着姓谢的自尊心,问都不让问一下。 万一姓谢的很愿意呢? 还叫什么小谢。 不如之前叫谢公子疏远。 话不能说,孩子还得哄。 江承海顺着他来,两刻钟才把人哄好。 江知与哭完,眼睛不舒服,嗓子也哑。 两个合适的招婿人选都否决了,那他就得外嫁了。 他也不想嫁。 他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江承海:“爹,你从镖师里挑一个也可以的,他一定听你的话……” 江承海含糊着点头,“好,好,爹待会儿就去镖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他待会儿就去看看姓谢的这几天在忙什么。 人怕对比,也怕有固定选项。 没谁是完美的,偏就有那么一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缺点也就可以忽略了。 谢星珩这几天在家奋笔疾书,期间又抽空出去,发扬他卷王且社牛的属性,各行各业找人搭话,听他们吹,筛选可用信息,确定了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 商户可以拿牌匾。于民有益、于国有功,就能得牌匾,约等于护身符。 只要不作大死,可保平安。 现在有现成的机会,让江家有七成概率,能拿到牌匾。 方法都写好了,看江老爷有没有魄力做。 江老爷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看着不像出来找活干的,很像外出打探消息的样子。 难道姓谢的要做生意? 他没急着问,先找人探听谢星珩这几天在家里的表现。 知情人士透露,谢星珩跟哥嫂聊天风趣幽默,每天自己买菜做饭,照顾哥嫂,还带侄儿出街玩耍。 附近好些人家都盯上他了。 老一套的话,长得好,脾气好,年纪轻,有功名。 虽穷了点,可身上的朝气足。 长双眼睛瞧一瞧,就知道他不会一辈子穷困潦倒。 上头没双亲,更好了。 疼爱孩子的,家里略有家底的,都对这项投资感兴趣。 江老爷:“……” 还让他混成一块香馍馍了。 香馍馍也不急。 他调头去镖局转了转,一来说王府的镖,二来看看镖局年轻人都有哪些。 可恨啊。 姓谢的皮相太好了,一眼看去,他镖局的人都成了歪瓜裂枣。 也就他家小鱼的样貌能配一配。 但还得挑备用人选。 五月十七,到了谢星珩来江家拜谢的日子。 江承海在花厅设宴摆酒,让江知与躲屏风后边,“他来送谢礼,你老远听个响儿,知道爹没有骗你就行了。” 江知与被推着到屏风后面,表情惊讶,谢星珩怎么还来呢? 这里可以走侧门出去,不想听可以走。 他脚黏地上,走不动。 就听一听。 看父亲会不会遵守承诺,不招谢星珩做赘婿。 谢星珩没好衣裳,今天过来依然作秀才打扮,人比初进城时精神白净,双眸生光,远远瞧着,就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老江叫了江致微陪坐,也是从中做个缓和,事儿谈崩了,就是醉话,不必在意。 谢星珩今天带了四色糕点,怕撞碎,用食盒装着的。 老江暂时放在一边,招呼他坐下。 这是谢星珩穿越以来,第一次到别人家上门拜访。 和电视剧里、和原身的记忆有偏差。并非品茶闲聊,而是满桌好菜配好酒。 因江承海表现出来的豪迈,谢星珩又没多想,坦然入座。 饮酒闲聊,气氛正好,谢星珩及时送上了他的“建议书”。 他把散纸装订好,分了目录,内部还画了表格,列了数据。 江承海以为是书生看的那种正经书,想转手给江致微,听谢星珩道:“江伯父,这是我给您的谢礼。” 江承海挑眉,粗略翻过,瞳孔一缩。 谢星珩的提议是由浅入深,先讲农庄的管理与资源最大利用化。 管理上他简要略过,不犯职场大忌。资源利用上,以他本次的重点目标举例——黄豆可以做什么。 目前豆制品种类足够多,像豆浆、豆腐、豆干、豆皮、腐乳,以及已经出现的酱油,和还未大规模售卖的豆油。 本地人吃的是茶油、菜籽油。 豆渣都能再利用,成为饲料。 他的举例,是一项占一格,后边是页码。 江承海看的时候,他介绍了一下“翻页功能”。 江承海谨慎,先看了常见豆制品。制作流程,制作注意事项,成品保存,很详细。 再看酱油——丰州县最豪的富商不是江家,是油料发家的老李头。 嘿。 成天挤兑他家没手艺,迟早要完。 这不就有了。 还是做酱油。 弄出来能把老李头活气死。 看到这里,江承海已经认真起来,后续看见“人力规划”,提到了难民。 江承海顿了下。 对谢星珩印象更好,因为他从难民堆里出来,还记着他们。 不论此次建议是为了什么,论迹不论心。 他收了书册,“我得再看看,考虑考虑。” 谢星珩举杯,“敬您一杯。” 江知与在屏风后头,越听心里越平静,平静里带着一丝丝的失落。 父亲果然守诺,没有跟谢星珩提婚事,聊的话题可正经。 正当他转身,想从侧门溜走时,老江搞事了。 他看谢星珩不胜酒力,已经有了几分醉,醉意上脸,面上一片红,也装着喝醉酒,对谢星珩一顿“青年才俊”输出。 然后说:“可惜你不是我家哥婿,我家小鱼你见过吧?模样顶顶好,放他嫁人我舍不得,你要是愿意入赘……” 他说得太快,谢星珩刚把一口酒含嘴里,半吞未吞的,被惊得咳嗽连连。 烈酒味辣,他辣着嗓子,泪花翻涌,几乎要看不见眼前的人。 张嘴只为了咳嗽,还紧紧拽着江承海的胳膊,眼睛直直盯着他。 满眼写着:你在说什么?! 江致微赶忙来劝:“谢兄,不好意思,我大伯喝多了,他这人就这样,喝多了就爱乱说话……” 江承海适当演一演:“这才几两酒?我平常能喝三斤!我没醉,小谢啊,你这人真是哪哪都好,可惜你不会愿意入赘……” 谢星珩把他胳膊抓得更紧。 夏天衣服薄,江承海感觉他胳膊都得掐紫了,恨得牙痒痒。 不愿意就不愿意,至于掐他吗? 屏风后的江知与听到这里,猜得到结果,不知怎的,感觉眼睛热热的,视线莫名模糊。 他再一次扭头要走,又再一次因为席间的话语停下。 这回是谢星珩的声音。 他终于缓过劲儿,超大声的问:“你说的是真的?还有这种好事?!” 江知与:……? 忙着拉劝安抚的江致微呆在原地。 刚甩开谢星珩双手,正撸袖子的老江同样愣住。 搞什么。 姓谢的在说什么。 醉话? 三人都这样想。 老江抓住时机:“什么好事,你听清楚了吗?我家只招婿,不嫁哥儿。” 谢星珩再听一次,更飘飘然。 天呐。 “居然真的有这种好事……” 他问:“伯父,你有几个孩子?” 江承海:“……” 到底是我算计你,还是你算计我。 外头小狗闻着味儿跑进来,绕着江知与转圈圈,呜呜汪汪的。 江知与朝它比手势,让它噤声。 小狗没训到位,看不懂,还举起前爪,朝他身上跳爬。 江知与蹲下来,想抱它走。这过程里,狗崽持续汪汪汪。 谢星珩猜到是谁,自斟一杯酒,隔着屏风,朦胧相望,举杯遥敬。 他仰头喝下。 江知与心跳很快。 想找人打一架。 他一定是憋得慌。 没错。 憋得慌。 他跑了。 流程还得走。 江承海对小鱼的事很上心,到了这时,还要搞个偶遇。 他看谢星珩像色胚。 所以和江致微离得很近,一有不对就拳脚伺候。 谢星珩第一次来江府,上个茅房的功夫,在花园迷了路。 最是有缘,江知与故意躲着他,偏被他东绕西绕的找着了。 江知与看他一眼,不吭声,坐石墩上,身前小狗趴着吐舌。 谢星珩看见个熟人,还是他惦记的人,遥遥作揖,过来蹲江知与面前,脸上一派笑意,指着狗崽问:“它叫什么名字?” 江知与没有给它取名,他都是叫狗狗、狗崽、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