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1页)
他都不明白,怎么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眼看着三叔要因这句话动肝火,江致微直接站起来,一把拽住谢星珩胳膊:“三叔,我还没带他去见见弟弟妹妹们,等下一起吃饭,还是先认个脸,我们就先走了!” 江致微艰难维系家庭和睦,所作所为,却让江老三心生不满。 ——向着大房情有可原,连个赘婿都哄着,软了骨头! 江老三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给弟弟妹妹们,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谢星珩的脸皮超乎他的想象。 谢星珩甩开江致微,走到书桌边,从桌上把那只已经打开、有铜钱漏出的钱袋拿走了。 “这就是我待会儿给的见面礼,所谓上行下效,爷爷奶奶给我做了好榜样,想必您是不会介意的。” 桌上还有几文散钱,谢星珩没拿,大方道:“给您买茶喝。” 江老三目光沉沉,看他们出了书房,把桌上铜板都扫到地上。 这么浓郁的敌意,此子断不可留。 他是文官出身,打打杀杀的做法不在考虑范围,他在这个官职待久了,也习惯用前途折磨人。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入仕,梦全碎。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都要被磋磨没。 - 谢星珩来得巧,游廊前面,江万川为首的四个人,把江知与围着。 他们要看勇士符,也知道江知与的香袋里都是金银,想一并扯下来。 江知与没躲,谁伸手,他就拦谁。 手下一抓,就稳稳捏人手掌,大拇指往虎口中心的穴位使劲猛压。 受疼的人叫出声,其余人想帮忙。 江知与扯着人,把他甩开时,一并撞开后面来的人,再左右手并用,一手拉一个,继续按他们穴位。 再把他们都推到江万川身上。 他们没有想过江知与会反抗,痛里带着惊愕,然后是“威严”被挑衅的恼怒。 江万川拿话激他:“只是嫁个举人而已,就算他跟你长长久久又怎样?能当官再说!” 江万川最爱这样子讲话,他知道江知与在意什么,拿家人说事,江知与就得站着挨打,事后还不敢说。 江知与也拿话刺头:“哦,我不懂,原来三叔的权利这么大,连他的儿子都能决定天子门生的官途。” 这是在京都,锦衣卫最密集的地方,指不定府中某个人,就是宫中的眼线,官员家里的一言一行都被盯着。 江万川行事冲动,但他是正经在京都长大的人,他比谁都知道厉害。 他指着江知与的脸低吼道:“你说话小心点!” 江知与不小心:“那你给我封口费,否则我出去就要找人打听,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江万川不给。 “我谅你也不敢。” 他认为江知与是飘了,等“新科举人”的新鲜劲儿下去,就知道谁才是江家的“天”! 谢星珩老远就喊:“小鱼!" 江知与回头看,心神松懈的间隙,被江万川重重推了肩膀。 他离廊柱近,脑袋撞上去,”砰“一声传老远。 谢星珩眉头紧皱,快步跑过来。 江知与眼圈红,疼的。 他还很羞愧,先前都占了上风,偏偏在小谢面前吃亏,显得他很没用。 谢星珩看他额头上起了红印子,几个呼吸间就肿起一个小包,怒从心起。 这还是江老三特地摆酒,试图跟大房维系关系的时候,他的孩子都这么大胆。 放在以前,他们会怎样? 谢星珩回头,江万川双手环胸,满是得意。 “生气又怎……”江万川话说一半,被谢星珩抬脚踹中了腹部。 游廊窄,江万川退后,膝窝撞在了栏杆上,险些从后栽倒。 旁边弟妹拉扶着他。 谢星珩两步走到他面前,揪着江万川的头发,重重在后边廊柱上撞了三下。 江万川痛得抱头大叫,张口闭口,都是要谢星珩死,要江知与死。 随后追来的江致微头秃得很。 他看看江知与脑门上的包,再看看江万川眼眶里流出的眼泪,摆了大哥架子,对此事公断道:“你作为兄长,当着他夫君的面欺负他,还不兴他夫君还手?你还喊打喊杀的,都是一家人,你这像什么话?” 江万川口不择言,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我爹说得对,你就是个白眼狼!吃大房两碗米就卖给他家了,我爹对你的好,你是一点不记!我在我家里被打,你竟然还帮他们,你怎么不去当大房的狗!” 江致微被骂懵了。 他长这么大,听过很多戳心窝子的难听话,这么直白的说他白眼狼、骂他狗的,还是头一次。 唾沫星子飞满脸。 江致微抬手擦了一把,顺手接过江知与递来的手帕,定定盯着江万川看。 江万川在他无声的盯视里,渐渐若了声气,只一股倔劲撑着腰板,不输气势的跟他对视。 这头打起来了,府上丫鬟小厮都去请主子来。 一顿忙乱里,因江老三对谢星珩的价值做了评估,进府的那点礼遇不复存在,他要谢星珩道歉。 这不可能。 僵持间,管家来叫人吃饭,席面摆好了。 二老已经去了,带着几个小孩子。 江老三脸皮抖了抖。 他是要毁掉谢星珩的前程,却还舍不得大哥的“钱袋子”。 大房做了盐商,更能挣钱了。 他顺着台阶下了,提点两句,说谢星珩读书不知礼。 谢星珩嗤笑,用这个拟声词扎得江老三脸色发青。 跟出成绩那天一样,府上摆了两桌酒,今天二哥儿江致宁没有回家,能排进座位。 偏偏谢星珩跟江知与是两个人。 夏元仪正恼怒儿子的伤,根本不想安排坐次,叫江知与坐小孩那桌。 江万川这时“懂事”,嚷嚷着要加座位。 这桌九个人,挤挤入座了。 吃饭是重头戏。 谢星珩要掀桌的。 他看桌上菜式,冷热荤素汤都有,主食怪怪的。 给他跟小鱼上的都是汤圆。 又不是过节,吃什么汤圆? 别人都不是汤圆。 江知与脸色不好看,把两碗汤圆都推得远远的。 谢星珩明知有鬼,还用勺子捞起一个,赶在江知与阻止前,塞进了嘴里。 刚下牙咬,谢星珩就呸呸连吐。 汤圆的馅料是黑芝麻和沙子。 糯米粉黏糊,馅料揉到一处,难分你我,吐了几口,齿缝上还有残留。 江知与赶忙给他倒茶漱口。 来到府上,江知与第二次显出慌张。 他不想被谢星珩知道的事,藏不住了。 谢星珩聪明,汤圆里吃出沙子,就能进行很多联想。 小鱼连包子馅儿都不吃,原来是这里的原因。 他侧目,江知与殷勤着,又给他捧了杯茶过来。 不是他准备的汤圆,他也内疚着,认为是自己连累了谢星珩。 往年他都是忍着,强硬咽下。 这么当众揭开汤圆的恶劣,他表情也有难堪。 谢星珩接了茶,拍拍江知与的手背,再抬眼,还回头看后边那桌。 除了江致微,其他人的表情都非常有意思。 小孩子们是恶作剧成功的笑;大孩子憋着坏,神采得意,好像扬眉吐气了般。 大人们,包括两个老的,或是脸色淡淡,对此不在意,或是皱眉嫌弃——嫌弃谢星珩上桌吐了又吐,影响胃口。 也就是说,除了大堂哥,全是知情者。 谢星珩把茶杯砸桌上:“这汤圆是谁准备的?” 没人说话。 他黑沉一张脸:“不承认是吗?” 江万川不怕他:“是我,你想怎样?” 谢星珩指着两碗汤圆:“你把这些都吃了。” 江万川不吃。 夏元仪眼露轻视,唇角讥笑。 两个老人都训谢星珩:“好好的家宴,你闹什么?吐完了又砸桌,不想吃就走!” 江致微皱眉看着,不想劝架。 小辈之间的矛盾,怎能这样处理?先打小鱼,再给加“料”的汤圆,这不是欺负人吗! 谢星珩看向江老三:“你也这样想吗?” 江老三皮笑肉不笑:“小孩子不懂事。” 谢星珩目标清晰:“你就说,这两碗汤圆他吃不吃?” 江老三在家里,也就妻子跟大儿子敢跟他呛声,吼两句算了,他还是当家老爷。 饭厅里一家老小都在,谢星珩这种态度,让他心口火气蹭蹭涨。 “不吃怎样?你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谢星珩冷哼:“你是不是觉得你当京官很了不起,人人都得捧着你?以为你在吏部能左右我前程,等着我们夫夫俩低头赔罪,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我告诉你,我能坐在这里跟你同桌吃饭,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两碗汤圆,他不吃,那就你吃!” 江老三气笑了。 谢星珩起身。放过去一碗,他砸一碗,两碗落地,他问:“你奈我何?” 满桌叫嚷,两个老人还见缝插针的骂起江知与。 谢星珩就近端起一盘菜砸他们脚边:“都给我闭嘴!我夫郎是你们能骂的吗?” 三房的人,看他的眼神还像看猴戏一样,笃定他闹不出动静,甚至有人已经开始盘算这次要大房送多少银子来赔礼。 谢星珩直接骂了:“你们这些无耻小人,仗势欺人是吧?以大欺小是吧?公有官威,私有孝义是吧?那我说个解决方案,你们听听看。” 谢星珩眼神逼视,先看江老三,再看江万川。 “要么你们父子俩把汤圆吃了,这事就此揭过。否则,我出了这扇门,吏部文选司主事江承湖私藏龙袍,意图行刺皇上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你们选一个。” 满场寂静,都给听懵了。 就连提前知晓“九族消消乐”的江知与,在实操环节,也瞪圆了眼睛。 江老三脸色黑如锅底,气得浑身发抖,他拍桌而起:“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星珩好整以暇望着他。 江老三站着,气喘如牛:“你说了就有人信?” 谢星珩勾唇,满脸胜券在握:“枉你当了这么多年官,有没有人信,重要吗?” 帝王疑心,谁敢挑衅? 今天放过江老三,改天就是“狼来了”。 谢星珩指尖敲桌:“我数三声,你们不吃,我立马走。别想把我留下,未时正,我的朋友见不到我,衙门的鸣冤鼓就会响。想听你就试试。” 江老三指着他:“你疯了……” 谢星珩指着地上:“吃。” 他又转向看向坐旁边看戏的余春至:“我们的恩怨,你我心知肚明。这碗汤圆,你也有份。” 夏元仪看他神色狠厉,连忙打圆场:“一碗汤圆而已,不至于……定是厨房弄错……” 谢星珩重重打断她的话:“那就吃!” 江老三深吸口气:“你一定要闹这么难看?” 谢星珩面色不改:“人活一张脸。我骨头硬,受不了辱。” 他开始倒计时:“三……” 夏元仪脾气上来,不吃这套。 “你要告就去告!我会怕你?哪个能有两条命啊!你告了,大不了一起死!” 谢星珩悠悠道:“那只好苦一苦我岳父了。你们知道的,我夫郎跟我爹爹,加上我,我们三个,都没有上你们家的族谱。” 他续上倒计时:“二……” 两个老人也来打断他的话,四肢软着,只会喊着“反了反了”。 谢星珩让江老三听听:“这就是证据!” 他们不敢吭声了。 最先顶不住的人,是余春至。 他不敢拿江致宁的命来赌。 孩子送到老太监家后,他就跟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捡地上的汤圆,他也面色不改。 一人退步,就人人动摇。 江万川性格冲动,关键时刻竟还是个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