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1页)
出京城,是第一道坎儿,进昌和府府城是第二道。 江知与要苦一苦谢星珩,带他水下游行,从码头沿岸进城。 “其实到这里,你在外面等我也可以的。”江知与说。 谢星珩立马把他抱着了:“可别,我这么柔弱,要是半路被抓了怎么办?” 他的武力值,也就打打草包,打打书生。跟正经练家子差得远。 江知与不再说。 他会水,早年爹爹教他的。 上陵府有一条海岸线,他爹爹会水。 谢星珩来自水乡,自然也会水。 两人扯了芦苇杆,水下呼吸用。 坐船坐半路,他们悄悄摸摸跳船下水。 气温降了,水里泡一泡,身上衣服都冰冰凉贴身上。 他们俩半夜“偷渡”进城,不敢明目张胆去找客栈。 江知与拧衣服挤水,看了眼同样在拧衣服的谢星珩,突然有了个坏主意。 “小谢,你逛过花街吗?” 谢星珩:? 他可太纯洁了。 他还没逛过。 江知与带他去,路上跟他介绍。 “府城的花街分布好几个区,比丰州大多了,势力也乱,里面哥儿姐儿,有一部分不是自幼养着的,是一些混子们,搭船南下北上到处走,这里拐一个,那里骗一个。用‘好亲事’的名头,把外地的哥儿姐儿拐带过来,白天要给他们做媳妇夫郎,晚上要接客。这地方,我父亲都不敢轻易进,水很深。” 他跟谢星珩样貌都极为出众,断不可往这头送。 谢星珩皱眉,这也太恶劣了。 府城是广平王的领地,不管管? 江知与继续道:“因产业复杂,都是混子们给‘头头’交保护费,说跑就跑了。去那边的散客多,很少有包人的。” 他俩现在自身难保,谢星珩收敛杂思,问:“我们去哪里?” 江知与指指两人身上的衣裳:“去湖边,上花船。” 花船更贵,小一点的,直接就包场了。 今晚他们是闹矛盾的小夫夫。 剧本是:谢星珩喜欢吃花酒,那就吃个够。江知与要亲自看着他吃。 这个恶趣味剧本,是谢星珩想的。 到了地方,挑了花船,就这么演。 上酒上菜的人尴尬,穿着裸露的哥儿姐儿都不自在,把衣领收了又收。 江知与扮演不来“妒夫”,坐这里板着张脸,装作生闷气。 谢星珩挥挥手,叫他们走:“没看我夫郎生气了吗?我要跪下赔罪了,你们也想看?” 惧内的人很多,这么理直气壮惧内的少见。 关键是,他惧内,他居然还能爱吃花酒。 真是奇人。 他们身上湿哒哒的,说是上一艘花船上打架,双双落水,本来要回家的,走路上气不过,吵起来了,就近又找一条船上来了。 船上妈妈:“……” 年轻人就是气性大。 她给找了两身衣服,江知与的好找,船上有两个哥儿。 谢星珩要将就,穿船夫的衣裳。 破衣服还要二两银子买。 今晚吵吵闹闹的住下了,晚上吃饱喝足,两人终于能躺下,盖着被子,在温暖的室内睡上一觉。 都说要睡了,半晌过去,呼吸都如常。 江知与忍不住笑:“小谢,你睡吧,进城了,要你费神,你睡醒我再补补觉。” 进城后,怎样把信送到广平王府,是难中之难。 谢星珩脑子里想着事,更睡不着,他让江知与睡。 “你听话,我困了就叫你。” 他们不能一起熬着,需要养精蓄锐。 江知与这阵压力大,看似平淡无波的过来了,可每走一步,他心上都悬着刀,生怕行差踏错,带着谢星珩一起送命。 他往谢星珩怀里挤了挤,闭上眼睛,睡得浅。 天将将亮,他听见外面动静,再睁开眼睛,发现谢星珩也皱着眉。 两人起来,把窗户推开一道缝,发现船已靠岸,很多男人摇摇晃晃,揉着惺忪睡眼下了船。 欲盖弥彰。 花酒都吃了,也在花船上睡了,还要赶早回家,装作是从家里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谢星珩看得无语。 他们俩还得混入其中。 离开时,又给一笔赏银。 船妈妈笑得揶揄,像看透了他们夫夫俩的小情趣一般,说:“下回还来,我给你们送一壶好酒助助兴!” 江知与听了脸色发红。 应对却认真:“好,多谢。” 有“下回”,他跟小谢就平安了。 谢星珩眼珠子一转,问船妈妈:“有我能穿的女装吗?” 江知与跟船妈妈:??? 谢星珩往江知与身上扣黑锅:“这是我夫郎给我的小小惩罚。” 江知与才没有。 他无法接受,狠狠拒绝了这个提议。 谢星珩退而求其次:“你大气,不跟我计较,我却不能不识好歹。这样吧,我作夫郎打扮?” 江知与收到了谢星珩的眼神暗示——一切为了送信。 江知与勉为其难答应了。 夫郎好打扮,跟男人的差别就是一颗孕痣。 但谢星珩要当丑夫郎。 船妈妈叫了两个哥儿过来,对着谢星珩的脸一顿扑粉伺候,弄出个脂粉气很浓,鼻侧有大黑痣的妆容。 江知与看了自叹不如。 难怪小谢不让他帮忙画。 他的脸也很出众,也想改改。 浓浓扑粉,他的脸上画了一片暗红胎记。 两人又换上小哥儿穿的艳丽衣裳,跟着最后一批离船的男人身后,进了主城区。 王府坐标很好打听。 他们胡乱逛一逛,发现有很多盯梢的人在附近。 这种盯梢,让谢星珩很不理解。 又不能在王府门口砍人,何必呢? 退让一步,他们都轻松。 现实是,没人愿意退。 谢星珩看了一圈,有了基本计划。 王府门口是靠近不了的,只能“空投”,或者在城内运气爆棚,能偶遇王府的人。 他带着江知与,去找木匠,做了个大型弹弓。 跟弓箭同个原理,换了一种形式。 弹弓好做,当天拿货。 府城空旷地区难找,他们找了一片湖,沿岸试射。 计算好准度跟射程,他们没急着动手。 江知与先安排退路,保证能全身而退。 镖局有五条船,用来水路运货。 其中四条是买的旧船,只有一条,是他爹爹做主打造的。 这艘船只走丰州跟府城这段路,是个小型货船。 它最大的特殊之处,是船底板另有乾坤。 普通船到了底部,就是最后一层,这艘船有夹层。 很薄,一尺多点。 人在里头,只能平躺。 胖一些的,还躺不进去。 船走水路,也是大财产。 没到拼命的时候,不会毁船。 更不会有人突然里外捅刀子,这样会把船捅漏水。 接了要命的差事,一切不好说。 江知与等了两天,看船停在岸边,又做另外的打算。 他们去义庄,跟尸体一块儿运出城。 义庄的尸体,不会个个都有棺材。 很多无主的尸体,是官府集中处理,一把火烧了,或者挖个深坑埋了。 江知与把选择权交给谢星珩。 谢星珩:“……” 果然活得久,什么都能见识到。 他竟然还有“躺尸”的一天。 义庄他没去过,医院的太平间他都没进过。 最近距离的接触死人,是家里长辈过世,他跟着祭拜。 谢星珩想想船舱面临的风险,对比“躺尸”的心理关,自我安慰道:躺尸总比真死好吧? 他选躺尸。 江知与不敢联络镖局,他们在城里,都是以“丑夫郎”的面貌见人。 联络义庄,要找好理由。 这年代,最常见的说法是:“我家死了两个奴才,一并拉出去埋了。” 签了卖身契的人,命贱如草。 江知与照顾夫君,给他一个当“管事”的机会,他一个人躺尸,叫夫君看着他被拖走。 出了城,他再诈尸。 谢星珩:“……” 这提议更惊悚。 “别,我们一起。” 这天下午,他们把密信裹在石头上,在外又包上夹棉的布料,结结实实缠紧了,再包一层写了“有信在内”的纸,用浆糊贴在外面。 背上背篓,装上大号弹弓。 江知与不让谢星珩跟,让他在街口等着。 他熟门熟路,在他们之前踩点过的地方来回踱步张望,像是在等人。 等巷子里没人了,他立刻进来,动作迅捷的拉开弹弓,朝着王府的方向,投射出密信。 开弓不看,他松手就退。 边把弹弓往背篓里放,边往巷子口走。 等王府那边传出“有刺客”的喊叫时,他已经到了街上。 王府里涌出很多带刀侍卫,百姓们慌张奔逃。 江知与顺着他们的方向跑,顺道拉上了在街沿等着他的谢星珩。 走过五条街,后边的叫喊才被距离隔开。 他心口狂跳,胆气见肥,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不跟夫君言说心绪,只抓着谢星珩的手,牵着他往义庄的方向走。 往义庄的方向走,有香烛纸钱卖。 江知与买了些,给谢星珩一点心理安慰——给逝者供供,心里就不怕了。 谢星珩确实有点。 他嘴上不饶:“你看这黄纸,跟道士画符的黄纸,有什么区别?” 江知与说:“更糙,颜色更深,也更小一些。” 这条街有阴阳先生的招牌,能写个悼词,算算日子。 谢星珩往里看了两眼,为他的经历再添一笔浓彩。 他们到义庄外的尸体堆旁边,找个地方躺下。 义庄的人会“摸尸”,把死人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物件都拿干净。外衣也会被扒掉。 这一步通常是烧埋之前进行,拖得远远的,弄完直接毁尸灭迹,也不怕鬼魂来找。 提前弄了,还要跟尸体待一阵,义庄的老人也怕。 江知与来不及做更多准备,只能把他们的脸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