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1页)
他们无亲无故,镖局作为江承海的产业,才叫江致微一声大少爷。 断亲了,就不必喊了。 江致微问镖局怎么关门了。 何义回说:“兄弟们死伤太多,没法开了。” 江致微一惊:“那丰州的镖局呢?” 何义回又瞥他一眼:“当然也关了。” 这一眼看得江致微无地自容。 家里这么大的事,他毫不知情。 可他在三叔家,处处掣肘,信是一封也寄不出去。 他有心解释,与他同行的小哥儿也追到了铺子里。 “你怎么回事?半路把我丢路上,万一我被坏人绑了呢?” 江致微一番赔礼道歉,回头时,何义回已经不在。 小哥儿皱眉,嫌弃与不满压不住。 江致微模样性格都不错,人也年轻有才华,可他还不是进士。 江家有一个江老三在前头做榜样,与人结亲的心思再明白不过。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要攀一门好亲事,让仕途更顺。回头房里该塞多少人,一个不减! 本就有不满,头一回约着出来相看。江致微就心不在焉,一副没把他看在眼里的模样。 谁求着一定要嫁他了? 这头不欢而散,江致微回家,还被他娘缠上了。要出去看看花灯。 姜楚英跟江致微不能一起出门,一定要留一个。这是“自由”的代价。 江致微才开口说个“不”,姜楚英就让他想法子:“想出去总有办法的啊?我们走后门。宁哥儿就来接他爹爹出去逛花灯了。” 江致微浆糊般的脑子,突地被点醒。 是啊,想出去总有办法的。 他要寄信回丰州,也多的是办法。 母子俩正小声说话,商量着怎么偷偷出府,主院里,突地爆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银子呢!家里的银子呢!!” 事回主院。 江老三拿着一盒银票、地契翻看,只有最面上的一百两银票是真的,下面一叠都是家仆的卖身契和凑数的白纸。 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他把夏元仪抛在地上,眼睛因愤怒赤红一片。 “银子呢!银子去哪里了!” 夏元仪人过中年,娇养半生,这一摔,着地的手脚立马不能动了,传出钻心的疼。 她忍疼,咬死了说没钱。 “大哥没有送银子来京都,我们家就不可能有钱。” 江老三把木盒子朝她扔去,差一点就砸到了夏元仪的脑袋。 大哥是没送银子,可他当差时受了贿赂,那些是他留着给江致微打点的钱。他四处走动,就差银钱到位了。 现在家产都被夏元仪转移了。 江老三追过来,蹲她面前问:“你送回娘家了?” 夏元仪摇头:“你糊涂,外嫁女,哪有家?” 江老三了然:“你把银子给老大了。” 他立马跑出去,找大儿子江万川。 江万川夫妻俩出去看灯会,没回来。 江老三又去春枝院,想找余春至求一求,务必要说动宁哥儿,只此一次,他再也不会烦宁哥儿了。 春枝院,人去楼空。余了一封信,江老三半天不敢拆开。 四下无人,他点了油灯,拆信看,里面没有一句温情私话,只有一封等待他签名的和离书。 他把和离书撕得粉碎,又把桌上杂物都扫到地上。 油灯落地,热油在木地板上流动,转瞬烧了起来。吓得他连声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府上人都闻声而动,江致微母子也就出不去了,赶忙过来帮着灭火。 这一番折腾,春枝院的一楼,只剩一地焦黑。 同是中年夫妻,远在丰州的江承海,在院子里哼哧哼哧挂彩灯。 他死要面子,早有准备,当着孩子的面不好意思拿出来,等着孩子们出去玩,他才拉线张挂。 彩灯多半是他亲手做的,支架稳固,花样甚丑。 宋明晖吹不了风,不能出去玩。 错过今年,不知要等几年。江承海想给他夫郎看花灯。 往年夫夫俩总是忙,聚少离多,过年过节时,是他押镖最忙的时候。匪徒也要过节的,他要亲自去。 现在闲着了,可以陪夫郎了。 宋明晖穿得厚厚的,站在廊下,也把兜帽戴上了。 病气在脸,姿容不减。满园红红绿绿,反让他的脸有几分气色。 江承海大老粗一个,从前都是跟李家较劲搞的灯笼,还都是宋明晖张罗,他没分清,好好的元宵灯会,他当跟中秋一样,灯笼下还挂上了灯谜。 这是他一点点抄来的。 不动声色搞这么一出,老江的腰板直挺,面上有红光。 全给挂起来后,走路都是畅达的。 他站宋明晖面前,满脸求夸奖,又不等夸奖,牵着宋明晖说:“阿晖,我带你去看花灯。” 宋明晖含笑点头,与他在院里看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灯会。第65章杀鸡取卵 过了元宵节,丰州的举人们就都结伴,约着上京赶考。 谢星珩连日里被人邀着一起,只好拿老婆当挡箭牌,说老婆怀孕,身子不爽,他心里放心不下,要多留两天,月底再走。 正月十八,大家都不等他了,一起租了条船,先上府城,再转陆路。跟乡试的路线一样。 许行之跟朱聿也要走,他俩学骑马的时间短,体力没跟上,马技也差,还是坐车走。 谢星珩去码头送一送,江知与也收拾了东西,赶着天气晴朗的好日头,去徐家转转。 夫夫俩在门口碰见了徐诚,江知与又拎着食盒回家,只谢星珩一个人出门。 江知与的食盒里,准备的都是徐诚爱吃的食物。 有两笼大号的灌汤包,还有一小坛酱肉,又有一份蜂蜜烤鸭。 还做了一只“枕头馍”,形如枕头,很大很结实,比外边买的小一些,他们掰着吃,刚好够两人份。 一笼包子就两只,有拳头那么大。 分别是蟹黄汤包和虾仁汤包。 虾仁是夏季里,谢星珩叫人处理好以后,冷冻处理的。他会用硝石制冰,冰库里藏了好些食材。 蟹黄是秋季里冷藏的,取自最是肥美的螃蟹。 徐诚还以为是火腿汤包跟鸡汤包,这一吃,眼睛就亮了。 江知与又给他把烤鸭拆了。拿把小刀,动手利落,一切半边,鸭腿、鸭翅、鸭爪单独留着,其他部位都拆骨切片,放在小碟子里,给徐诚推过去。 这般哄人的功夫,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软了,更何况徐诚的心不硬。 一口鸭肉一口馍馍,配着酱肉,时不时喝一口汤,最后拆了包子,吃里面的馅儿。 饭饱肚圆了,来人撤桌,奉上擦手巾跟漱口茶,再退下。 江知与看徐诚眉眼间没有郁结情绪,就问他:“你跟许行之看花灯了吗?” 徐诚一猜就知道是这事。 他说:“有约在先,当然看了。不过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们不般配。他人挺厚道的,顾念我是个小哥儿,我爹又去他家去得勤快,怕我难办,他去跟我爹说他暂时不想谈亲事,这事就这么黄了。” 江知与劝他缓缓,徐诚答应了。也真的做了。 说得这般轻巧,更人心里难受。 江知与从旁边绣箩里拿出一条抹额。 抹额正中心穿了一枚玉质平安扣,两侧红线编织,再串小圆扣,与黑金丝线交织。两侧线拉得很长,隔一段就串点珠子、扣子装饰,系在额头上,能从脑后垂下,与长发交叠,像装饰发带。 平安扣的开口,正好露出孕痣。 若想遮掩,往上或往下稍挪一点,也能遮住。 江知与把它送给徐诚。 小哥儿没有不爱俏的,偏徐诚在外撑着威风,要面子,不好主动打扮。 江知与就要“善解人意”,衣饰上多替徐诚想想,偶尔要“强送”。 他自己穿衣有固定搭配,里面素,外衣带点花样,饰品齐全,也是以素雅为主。 实际上,他特别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漂亮,养眼,看着就心情好。 给徐诚送的,多以这类型为主。徐诚美滋滋打扮一回,过后还能说太麻烦了,合理卸下。 徐诚看了就笑,收了礼物,还要打趣他:“难怪你夫君被你迷得魂都没了,这谁不迷糊啊?” 江知与任他说,留一个傻兮兮的笑。 徐诚不让他操心,直接跟他说了:“我见过林庚了,我会再等一年。” 江知与这才敢问他情况。 徐诚做了决定,就释然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当时在上陵府,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他是官,我是民,家里还做这种营生,我不敢拒绝。” 江知与都惊了,官也不能强抢啊?这种没名分的事,真亏他开得了口。 徐诚把玩着新得的抹额,手指绕着圈,笑道:“开始是怕,不过他真没把我怎么样。我看他挺认真的。” 所以才会动心。 后边的事,徐诚不愿意讲,稀稀拉拉的,琐碎,说多了烦。 他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 “林庚拖我给你夫君带个口信,今晚在白家院里见一面。有事商谈。” 江知与:? 他摸摸肚子,本能不喜。 诚哥儿的心上人,约他夫君去小院里逛,这算什么事? 这情绪就那一刹,江知与理智思考。 他跟小谢返乡时,为了掩人耳目,也住过花船,甚至扮过丑夫郎。 他应下了,“好,小谢回来,我会跟他说的。” 男人之间的事,他们不清楚。 徐诚提前问过,林庚只说是合作。 徐诚万分警惕,生怕他打镖局的主意。 镖局的武师,年长的,都是他叔叔伯伯,看着他长大的。年轻的,都跟他同辈。除却早早成亲的那批人,其他都是他每天训来训去的师兄弟。哪能看着他们去送命? 林庚跟他做保证:“你我这种关系,我利用你亲朋,那我是畜牲。” 林庚表现流氓了些,办事还是靠谱的。 江知与定定心,心里有点点抗拒。 跟林庚合作,就会卷入风波,让人不安。 就像徐诚最初不敢拒绝林庚一样,江家也没有胆子拒绝。 谢星珩回家,听说后,当即答应了。 日落时分,他就带着做护卫打扮的徐诚,一起去白家院。 谢星珩看一眼徐诚,又看看冬日里不减热闹的花街,心里别扭得不行。 跟老婆的闺蜜一起逛花街,这叫什么事。 徐诚指着他:“你别到处乱看,小鱼还怀着孩子的。” 谢星珩:“……你多虑了。” 白家院格局未变,进院里,树下石桌上放着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满客”。 徐诚引路,带他往里走。 谢星珩看他熟门熟路,不由想到返乡那回,小鱼对花街文化的了解。 他心里感叹:不愧是好朋友。 白家院后宅里,有一处独立房屋。 李家的李燕白曾住过这里。 整个后院都亮着灯,房屋附近却没有人。 徐诚过来,直接把门推开了。林庚正坐桌边玩数字华容道。 谢星珩看见这东西,对林庚所提合作有了猜测。 搞事情得有银子。养人养马都要银子,缺钱寸步难行。 徐诚把他送到,就要出去。 林庚放下木制玩具,一眼就瞧见他换了一条抹额,眼睛一亮:“新买的?很漂亮。” 谢星珩:“……” 这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电灯泡? 徐诚理都没理,出去把门带上了,砸出“砰”一声响。 林庚因此笑了会儿,指着旁边凳子,叫谢星珩坐。 这是他们第二回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