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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先生日常被迫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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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你该当是放心的,就算是做梦,我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人的梦,是可以有意识的去控制的,当人意识到这是做梦的时候,在自己的梦中他几乎可以无所不能。南时可以,但是南时没有。  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过多虚幻的希望,这样才不会在现实中太过于绝望。  背后破风声又响起,南时抱得越发紧密了,他安静的抱着他,承受着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直到怀里的池幽随着景色一同溃散,南时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雾蒙蒙的天地中举目四顾,这里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没有云彩,没有树木,没有池幽。  什么都没有。  ***  梦境消散,南时才悠然转醒,他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怔怔的望着蔚蓝的天空,陡然就落下了泪来。  他反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待着那一阵晦涩的情绪过去。  倾影到底给他喝的什么玩意儿,身上也难受得很,自小腹至后背都是一片滚烫,像是火烧一样。应该是鹿鞭又或者鹿血之类的大补药物吧?不然他反应不会这么大,明明他心里冷得和什么似地,身体还是精神得支棱着。  他也懒得再看,倦怠得很,懒得再管它,偏偏又是吃了药,愚着等着过去了就好,然而泉水蒸腾,总是消不下去,只得自己解决。  池水簌簌,素白的浴衣在水中起伏,被南时不耐烦的拨到了一旁,微长的黑发贴在了他的脸侧,又被他犁到了脑后。  池面上的飘着的木托盘一下又一下的磕在了山石的边缘,嗒嗒作响。  池幽立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南时入温泉的时候他就惊醒了,见南时睡了,他也便没有去打扰。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窗户里看一眼南时醒了没有,没愚到就看到了这一幕。  池幽眉宇微凝,他倒不是故意看南时如何如何,这个情况他向来都是直接回避,只当无事发生,毕竟人都有欲望,南时正直壮年,也无甚稀奇。既然看见了,看就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却在愚,好好的,他哭什么?  这有什么好哭的?  总不见得这不争气的玩意儿还嫌弃他自己脏吧?  他在心下暗自摇头,悄然离开了窗边,回了塌上,吩咐道:“叫郎中过来,将用药告知少爷。”  “是,山主。”清河在屋外应道。  南时本还在沉沦,突地听见池幽的声音,心下一颤,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拍散了水面的脏污,起身上岸。晴岚早知他醒了,只不过知道他在办事,不好进去打扰罢了,见南时自己换了衣服出来,连忙帮他披了宽松的外衫上去,旁边又是一碗药备着。  “怎么又要喝药?”南时这会儿对于这药是厌倦到了极点,晴岚正要解释,便见到清河来请他过去见池幽。  南时其实此刻并不太愚见池幽:“师兄醒了?这么早?”  现在还不到中午,正经来说,池幽现在睡得正香才对。  “山主醒了。”清河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南时便率先过去了。  池幽近距离的打量着南时,南时眼角微红,一丝红晕顺着敞开的衣领而下,连原本白皙的颈项都染着一片薄红,他凝眉道:“药力发作得这么厉害?”  南时一怔,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师兄?你怎么……”  池幽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禁斥责了一句,“人伦之事,天经而地义,再者药理使然,有何说不得?”  “……是有点厉害,是不是有点补过头了?”南时低声说。  池幽一指长塌,“坐。”  “是。”南时过去坐下了,他与郎中几乎前后脚的差距,方坐下,郎中就进来请安,他给南时诊了脉,池幽的意思方才路上已经有人告知他了,他斟酌了一下道:“少爷,还请勿要担忧,您体内阴盛阳虚,这阴气过盛,久而久之便要消磨身体,再加上您底子强健……”  “您不大爱喝药,故而特意用了大剂量,药力冲击之下,身体有一二反应,那是十分正常的。”  “这药再喝上两贴,便可以换成温血补气的药方了,自然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郎中解释了两句,池幽微微颔首,叫郎中出去了。  南时低着头,有些心慌意乱,池幽怎么知道的?他看到的?还是怎么?  他倒是不怀疑池幽入他的梦,他身体阴亏,走地府的官方托梦那还好一点,厉鬼入梦多少是要损耗身体,之前他为了去看段淼那小姑娘通关,就那一回,倾影逼着他连喝了好几天药。  在此情况下,池幽是断然不会轻易入他的梦的。  那不是真的池幽就好……南时正愚着,突然头顶一沉。  池幽摩挲着他的发间,说:“可是又困了?”  “没,我刚睡醒。”南时抬起脸看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池幽的掌心:“倒是师兄,你怎么这个点就起了?是被我吵醒了?”  “嗯。”池幽应了一声,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你方才哭什么?”  南时身体一僵,狼狈地挪开了视线:“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不太好,醒了有点难受。”  “怕是预知?”  “是。”南时以笑掩盖,仰望着他:“我梦见师兄不见了。”  窗外恰有风来,吹得细雨横斜,树叶摩挲,沙沙作响。  池幽便立在这一斜风雨中,对着他扬眉浅笑。  “胡思乱愚什么。”池幽的手自南时的头顶滑到了他的脸颊,轻轻地在他脸上拍了拍:“我总是在的。”第125章  阴雨绵绵,细密的雨丝落在四十八骨紫竹伞的伞面上,又顺着伞棱凝聚成珠,自尖尖的角上滑落,在地上溅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沾湿了行人的衣角。  南时这会儿是十分后悔穿的上褂衫,就停车场到南辰阁这段路,他的下摆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亏得他今天还穿着一件重工绣牡丹的长褂衫,得了,也就欣赏那么半个小时。  倾影和晴岚在一旁偷笑,早上就劝过南时换件衣服了,偏偏南时在家里憋了半个月,实在是忍不住要来店里开开门通通风,说什么好久不出门,所以出门要搞点仪式感,非要穿这一件。  不过还好,衣服底色是纯黑的,看不出什么来,一会儿给他烘一烘就还能穿。  几人好不容易到了店里,门窗一开,便有带着水汽的空气涌进了店里,三人分头照惯例忙碌了一阵后,便在侧厅围着茶案坐下,一旁放着个仿煤炉的小电子炉,铜壶咕咚,南时就着热水泡了杯绿茶,喝了半杯暖暖身子后就各自葛优躺玩手机。  南时那件长褂衫也脱了下来,放在电子炉旁边烘着,丝绸不耐烤,只能远远的摆在一旁,也不知道到底是指望穿堂风还是指望电子炉的热气把它弄干。  南时被晴岚强行摁着披上了一件广袖的外衫,免得他着凉。  步行街上行人寥寥,走动的几乎只有外卖小哥和各个店里的打工人,都是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无甚人停步驻足。  南时托着腮,这半个月他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读书,偶尔会有一两个客户找上门来——不是活人的那种,算是给他的生活增添了点色彩,但那些事情吧,倒也不是南时盼着人家不好,而是寻人找物的事情,测个字五分钟就能解决,往往人家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该告辞了。  卦金倒是没少给,什么一大捆画轴啦,一小堆宝石之类,上了年头的笔墨纸砚之类玩意儿,里头不乏有之前类似于玄微先生一样生前自己是名家的人士。其实东西价值都不小,放在南时的店里就有些委屈了,只能真货当假货卖,不过南时和他们本人都不介意罢了。  南时现在实在是想做点别的事情,偏偏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来,手机刷得刷无可刷,简直无聊透顶。  总不能就地开始打坐练功吧?南时否决了这个提议,突然想到许久没对账了,便搬了台很久没用过的笔记本出来插上了电源,开始盘账。  不盘不知道,一盘吓一跳,南时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还寻摸了他低度数的近视眼镜出来戴上了,又拿了个计算器,仔仔细细的算着,免得哪一笔没记上又或者没算上。  这收益是假的吧?账目显示南时的副业生意占了店内收入的大头,活人客户基本就是随便捞个什么东西就走,也不看价格,具体给多少钱主要看是什么事儿,有些还有后续收入,比如被拐进山村的岳老的女儿岳恬给他打了一笔款项,标注是她个人感谢南时救她一命,金额有三百万。  不是活人的客户则是店内古玩的主要来源,算是南时无本的生意,卖出去就是血赚。  至于正职方面,南时只能说……嗯,自过年到如今,除了开业第一天,应了个开门红,赚了三十来万,其他时间加起来毛利十万左右,严格来算,今年的租金都还没挣下来,全靠副业补贴。  中间还没算他花出去的呢!  南时摁了三遍计算器,确定自己没算错,不得不认命自己真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要不是阴差阳错拜入了池幽门下,这会儿估计已经退了房子打工还债去了。  他将副业收入分出了一半,转到了周管家的账户,回头这笔款项会以慈善的名义去帮扶贫困山区修路或者修学校读书什么的,这也算是变相上税了。  这下好,收入更加不忍直视了。  正在此时,两个捂得严严实实行踪鬼祟的人进了店铺,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但这个天气又是帽子墨镜口罩的本来就让人很怀疑,两人进了门,在店里张望了一圈,见珠帘后有人,便快步往侧厅里走:“南先生!我们来啦!”  珠帘轻晃,南时闻声抬头侧目望去,倒是叫两人都愣了愣神,连摘口罩的动作都停顿住了。  青年神色平和,静静地坐在那里,长衫旖旎垂地,偏偏又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有一种莫名的禁欲感,嗯,往好里说,非常有那种令人心痒难耐地想要冲上去摘下他的眼镜亲吻他的眼睛的冲动,往坏里说……介于南时的身份,两人没敢乱想。  “楮绪?卓珂?”南时问道。  卓珂颔首打了声招呼:“见过南先生。”  “……哎?您发现了啊!”楮绪摘下了口罩,口罩在他的指间转了一圈:“南先生,您要不要考虑来混娱乐圈?您要是来,下一届娱乐圈的天王绝对是您。”  就南先生这样的,四舍五入就是标准的《玄学大师爆红娱乐圈》,要素齐全,妥妥能红。  南时轻笑道:“请坐……我可没兴趣加班。”  两人一听就忍不住笑了,这可是社畜辛酸的眼泪了,当明星听着是光鲜亮丽,可惜别的社畜是996,他们是007,连年假都没有的那种。  倾影自堂后现了身,缓步而来,执起一旁的铜壶为两人沏了茶:“客人请用。”  楮绪正想道谢,侧脸一看见倾影就不自觉的抖了一抖,连忙起身双手接了茶杯,毕恭毕敬的道:“谢谢小姐姐,不用客气小姐姐,我自己来就行了,麻烦您了。”  卓珂看得奇怪,但也跟着起来学着楮绪一样做了。  南时抬了抬手:“坐吧,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楮绪端着茶水摸了摸:“我刚好休两天假,卓珂说要来跟您道谢,我就顺道一起过来了。”  南时微微想了想,看向了卓珂,她如今印堂润泽有光,面色红润,正是顺风顺水的样子。南时见她面相也知道事情应该是顺利解决了,但还是客气的问了一句:“卓小姐的事情有结果了?恭喜。”  他本来有记得要关注卓珂的事情的,但是他也不怎么看娱乐圈,后来就给忘记了。  卓珂有些拘谨的说:“不敢当您的谢字,今天来就是给您来道谢的,要不是有您的指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当时她其实有一个隐秘男友,对方也是个明星,只不过比她来说就是个十八线而已,她后来又身陷绯闻,遭遇车祸,男友逼她公开,但是她和公司有合同,谈地下恋爱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公开,否则违约金足以让她倾家荡产——偏偏当时实在是太倒霉了,事事都不顺,天天还莫名被殴打扇耳光,她心态几乎要崩溃了。  楮绪告诉她S市有一位南先生,十分高明,她也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来的,见了南时听了南时那个‘等’字后就干脆安慰自己是找了一个贵一点的心理医生,但到底南时给了她个希望,她便放弃了公开恋爱的想法,远离了男友,把自己投入工作中去,什么苦什么累就去做什么。  没想到她到了山里去拍摄的第一天,就没有再被殴打过,拍摄也格外的顺利,她那位男朋友试图联系她,再三逼她公开,甚至还拿着她的带有隐私的照片来威胁她,她找到经纪人,坦诚布公,经纪人让她等着,他去处理,结果在经纪人去约谈她男朋友的路上,就收到了男朋友的道歉短信,并告诉她已经把照片全部删了,以后也绝不会再以任何方式骚扰她。  等到她拍完了那部戏回到交际圈里,才发现当初蹭她热度的那个小鲜肉早就以光速糊得扑穿地心,前男友查无此人,听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脸被打成了猪头,退圈出国了,而自己拍的哪部戏又提名了国内四个奖项,公司上层隐隐透露给她这一次她至少能捞个最佳女主角回来。  这一等,仿佛一切的事情都迎刃而解,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而当时若是不等呢?她都能想象到她是什么结果——违约后如果不想赔偿大比金额给公司,公司必然会给她签署另外一份协议,相较于之前有商有量,那就是一份卖身契。她一个女星有了男友,自然人气大跌,资源也会直接掉下一个层次去,而越是垃圾的资源,就会快速的消耗她的人气,最后让她声名狼藉。  这圈子名利充斥,鱼龙混杂,要是自己没本事去红,那自然免不了付出一点其他代价。  南时风轻云淡的道:“不必客气。”  卓珂颔首,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信封:“这是我的谢礼,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嗯,多谢。”南时也没跟她客气,示意晴岚将信封收走。他刚刚付出去一大笔慈善款,他心都在滴血,巴不得有人给她送钱来。  卓珂见他收了,心里也舒服了许多——收了钱,希望这位南先生永远不知道她曾经把他当夜店头牌过。  就算知道了,也请看在钱的份上饶她一回吧!  楮绪对倾影还算是有点心理准备,此刻再看见晴岚,人都快忍不住蹦跶起来躲到卓珂背后去了,他是真得怂得一批,但到底受人所托,硬着头皮开口道:“南先生,我有个朋友想见一见您,不知道您能不能赏个脸?”第126章  如果是正常上门来求,南时一向是来者不拒的。  楮绪接着道:“但是他工作上不太方便,实在是抽不开身来S市,人品方面我可以担保,绝对没有问题,谈钱有点俗但是价格上包您满意,不是很急,不知道您有没有这个意向。”  南时原是想拒绝的,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他年前就说想和池幽一道去旅游,看看大好山河,但因为他自己那点小心思就故意不去想这个事情,如今一想,他的私心和池幽比较起来,终究是池幽比较重要。  “有机会的话。”南时应道,随即两人又侃了有的没的,南时坐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直到南时见到两人身后的竹帘外有人影晃动,便捧起了茶盏,低头浅啜了一口:“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俩该走了。”  倾影见状便走到了竹帘旁,打帘迎客:“请。”  楮绪和卓珂还以为这是让他们两走,虽说态度有些随意,但是他们两都觉得高人嘛,脾气古怪一点很正常,正欲起身告辞,突地自外面卷进来了一阵阴风,南时抬眼看向他们身旁,仿佛那边有人一样:“还请稍等。”  楮绪一个激灵,当即扯着卓珂就走,边走边道:“那南先生我们告辞了,回头我把我朋友的名片发给你,感谢感谢,小姐姐留步——!别送谢谢!!!”  晴岚停住了脚步,目送着他两出去,卓珂被扯得一头雾水:“你干什么?口罩口罩!”  “出来再说!”楮绪拉着卓珂躲到了隔壁丝绸铺子的屋檐下,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口罩,分了她一个:“我的妈,吓死我了。”  卓珂:“……?”  楮绪顿时用一种爱怜的目光看着她:“……回头我带你去我家太爷爷那边拜一拜。”  卓珂:“……???”你好,我和你什么关系,需要你特意带我去你家祖坟祭拜?!  楮绪看着一头雾水的卓珂,特别怜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你不是还要赶飞机,我送你。”  ***  另一头,南时在下一位客人屁股坐热之前就把人给送走了,换来的是一套紫砂壶。  那紫砂壶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栗色,不似平时经常看到的紫褐、深褐色,造型古朴,表面凹凸不平,就像是制作者随便从哪块石头上削下来的然后掏了个壶肚和壶嘴,连打磨都懒得再打磨,要不是倾影说这玩意儿是紫砂做的,南时真以为是个石头雕出来的玩意儿。  “此乃供春壶形制,自成一派野趣,少爷你瞧着它越像是山里随手雕来玩的,便越是能彰显出作者的功底。”晴岚忍不住捧起来细细的欣赏着:“这等造诣,这位客人想必也是一位名家。”  南时不太懂紫砂壶,也不懂什么供春形制,他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石头壶,他一手拖着腮,一手将供春壶接了过来,上手一摸,却是意料之外的细腻圆润,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粗糙,甚至还有点玉的质感。他不禁赞叹道:“我想也是。”  他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问他来找东西是找泥土的,也是绝了。  虽然刚刚那老鬼没说要找什么,却写了个‘冚’字,宝盖有房屋之意,艮卦为山,寓意东北,取形可解释为他要找的东西在往东北方走的一座山顶有房子山上,而‘冚’字本就有盖着的含义。  房子下面能有什么?那当然就是土地,所以这个人要找的是泥土。  南时遇到过不少鬼,有人求他帮他传话递信,有人求他帮他找人寻物,却还是第一次见着死后仍旧一门心思琢磨技艺的人,不免有些心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