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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媚的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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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林墨撩袍,双膝跪得笔直,“还请娘娘替奴才保守这个秘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沈书晴也算有些了解陆深,除却在她面前,从来皆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有十分的骄矜在,这样的一个人,曾经的那些卑微与舍命的讨好,自然不愿意任何人知晓,尤其是她这个心上人。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他的病况到底如何?怎地会突然昏倒?这样的事情从前可有?”  得了沈书晴的承诺,林墨这才起身,一五一十道:“刚开始回来金陵时,他还在继续服用大量的五日散,邺城水寇一案,以及大佛寺,王爷肺腑受了重伤,不服用五石散,成日里痛得根本没办法起身,后来一个月左右,在天材地宝的调理下,肺腑之伤总算稳了下来,可这个时候,他已染上了五石散的瘾。孙太医说,若是再不戒断,只能活两三年。”  听到这里,沈书晴吓得坐在了地上,“两三年?他只能活两三年?”  她首先想到他死了,孩子怎么办,她又怎么办,可却嘴里不饶人,只寒着脸骂他,“个混账,都快死了,还要同我成婚,这是存心要让我做寡妇。”  “娘娘你先别急。”林墨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有些气喘,稍微匀了口气,便接着说:“王爷顾及你和小郡王,只能戒断,戒断五日散有个很要命的症状,便是寒气不断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尤其是到了晚上,这个症状更是严重。一开始王爷难受的整宿整宿睡不着,盖多少被褥皆是没用。后来,孙太医给他开了一副药,叫他药浴,以拔除体内五石散的毒素,这种症状才慢慢减缓,如今只差几副药,便可以药到病除。”  听了这番话,沈书晴还是不踏实,“可若是快好了,怎地他会突然昏倒过去。”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不是大夫。”  得知陆深没有大碍,沈书晴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等那管事的婶子买来药材,在山上的院子里熬煮药汤,陆深也已经醒过来。  他一醒过来,见自己躺在床上,当即神色复杂地地觑了林墨一眼,见林墨冲他摇了摇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沈书晴眼睛哭肿了,泪痕爬满了脸颊,用他粗粝的指腹蹭过去,“让你担心了,是本王不好,本王有寒症,今日山里太冻了,才会晕过去,你不必担心。”  女子肌肤柔嫩,一触碰便泛红,这红掩盖了沈书晴气怒的红,她捏起拳头捶他,却一个字不敢说,怕一不小心将心里话全皆说出来,只哭着眼一味地捶打他的胸膛。  直到那婶子叫人去上房的浴室药浴,陆深才握住她的手,“我去药浴,你也去池子里泡泡,明日你就要离开,晚上再陪我说说话,有些事我还要交代你!”  沈书晴如今知晓这个药浴的重要性,自然不会耽误她,只嗔怪他,“谁要你交代了?没了你我还活不下去了?”  一想到他为了她,差一点就要粉身碎骨,她头一偏,眼泪又落了下来,男子掰正她的脑袋,吮吸掉她面上的泪珠,眼瞧着唇舌又要往下,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可以安抚她,但他知晓怎么做可以安抚她,可沈书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马上跳了起来,“你,你简直是不不知羞。”  又想起,回忆里的那个自己,也是个没羞没臊,霎时小脸一个通红,一跺脚,便气冲冲地往外跑。  等到咚的一声从外头的温泉池子传来,陆深这才摇头一笑,掀开盖在身上的褥子,往上房去泡药浴。  他出门时,寻常总是冷漠视人的一张脸,此刻温情脉脉地往那池子中一瞥,恰巧女子正探头换气,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头皮,秀丽无双的眉眼挂着水帘越显娇气,叫他忍不住多看一眼,女子却是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当即就划走了,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秀美的墨发似海藻一般铺在清澈的温泉池子里。  早在药浴备好,林墨便识趣地带着那婶子退下,如今整个院子只有夫妻两人。  陆深靠在浴桶边缘,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药汤的浸润叫他紧绷的身子渐渐舒展,开始有余力听外头的动静,可是却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陆深陡然从浴桶中起身,势头浴袍紧贴着他高大的身躯,在木地板上滴下一连串焦急的水珠。  等到了门廊下,陆深的目光略微一扫,偌大的池子,没有半个人影,甚至连气泡皆没有一个冒出来,再看门口的岸边,两只绣花鞋赫然在目。  没有半分犹豫,陆深当即纵身一跃。  温泉池子再大,也不及大江大河,很快陆深便将沈书晴捞了起来,还有微弱的呼吸,只脸色铁青,陆深有经验,从前军中有些将士落水,吃了水进肺腑便是这般。  于是,她将她横在玉阶之上,双掌重叠,一下一下去挤压进入她体内的池水,可他一连挤压了十几次,女子除了难受地皱眉,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陆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忖再压一会儿,若还是没有动静,该是请大夫了,只是如今荒郊野岭,他要到哪里去给他请大夫啊?  陆深如今无比后悔,近日天寒地冻,就不该带她出门,因着心绪不宁,他挤压女子胸腔的动作越发急躁,还有一回直接撞在了玉阶上,手掌撑出一块青紫。  他忍住十指连心的痛,继续给她挤压,终于在他快要精疲力尽时,沈书晴一口水喷在了陆深的鼻子上。  随着这一口水的喷出,沈书晴湿漉漉的眼也睁开,陆深却顾不得脸上的水渍,忙搂着女子娇软的身子撞向自己的胸膛,与他紧紧相贴,方才可以抚慰他那颗不安的心。  他紧紧搂着她,就这般与她严丝合缝,几要合为一体,却不带任何欲念,哪想到怀中人却是似小猫一般在他怀中蠕动,还不安分地伸出舌头,舔舐他的喉结。  细细密密的酥麻骤然传遍周身,陆深是个气血方刚的男子,自然无可避免有了该有的反应,可她才刚缓过来,还是要好生歇息才是,是以他举起她的胳膊,叫她从身上起来,可女子的手却似菟丝花,紧紧地攀援在他的肩膀,抬起水雾弥漫的眸子,“吻我!”  自从她失忆以来,床事间从来皆是小心翼翼和笨拙,何曾这般露骨大胆,陆深眼中闪过一丝亮色,陡然捧上她的脸颊,“你都记起来了是吗?从前的事,你都记起来了,是吗?”  女子黏糊糊的眸眼微闪,稍躲开他热切的视线,赧然地红了两腮,“每回你咬我舌头,我皆会想起一些亲热的事来。”  这话一出,女子便是一声惊呼,刹那间她已被放平在玉阶上,被按着双肩,撬开唇舌,抵死缠绵。  如潮的记忆涌来,甚至不需要陆深过多的取悦,她便已卷起了脚趾,本能地扬起身子,以至柔的软撞向他铁壁一般的硬。  还不够。  她嘴里承受他的攻城略地,却还是抬起水雾弥漫的眸子,有闲心打量他玉雕一般的眉眼,这个男人啊,生得太好,太招人惦记,却总能为他拒绝各色的女子,可她从前却不知珍惜,百般伤害他,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一直守护着她。  一次又一次。  她如此平庸的一个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喜欢啊?  她闭上眼,按着挑逗他的记忆,她勾缠着他的舌尖,取悦着他,也取悦着自己。  “在这里,可以吗?”陆深抬起迷离的眼,环顾一圈,冷倒是不冷,只是怕怀中人面皮薄,毕竟是室外。  一声小猫叫般的“嗯”溢出,这显然极大地鼓励了男子,他宽下女子的衣,又怕女子羞,便这般半遮半掩着,隔着湿哒哒的布料,埋下了头,去噙那一份独有的温柔。  女子咬紧樱唇,死命拽着他的衣袍才没有露怯。  庭院顶部被琉璃所盖,大门关得实实在在,整个院落空无一人,没人知晓,在这个野趣横生的温泉池子里,两个小夫妻,两颗滚烫的心,用着怎样的赤,裸的方式,交缠着彼此的炙热的呼吸。  只羞红了廊道下挂着的灯笼,以及羞飞了停在琉璃顶上的雀鸟。  到顶点时,沈书晴呼出一口白气,而后将头贴在他的胸膛。  是的,她想起来了,当她呛水的那一刻,让她想起了邺城水寇的那一夜,两人从江中逃脱,他为了救她而中箭,他为了让她活下来,宁愿自己去死。  还想起了邺城乡下的日子,两人似一对最平凡的夫妻,她给他做饭吃,他来洗碗刷锅。  沈书晴淌出两行热泪,落入温泉池子,消失不见。  她张了张嘴,“陆深,我喜欢你。”  “我爱你!”第111章爷,你说这里有孩儿了吗?  一股热流暖上心头,唇角那是压也压不平,陆深将半个身子泡在水中的女子抱起身来,将头埋在她湿哒哒的胸前,将耳朵贴在她的左胸处,听着她略显紊乱的心跳,好看的凤眸倏然促狭盯着她羞赧垂下的眼眸,明知故问:“方才你说什么啊,我没听见。”  滚烫的话一出口,沈书晴便羞红了脸,此刻更是干脆别开脸去,只拿柔软的指腹去推他的胸膛,“没听到?”  “那当我没说。”  却因他的胸膛太过硬挺,反倒是伤了自个儿的指尖,疼得蹙起了细眉。  陆深捉住她未及收回得小手,放至薄凉测唇瓣之前,“本王也爱你,比你爱我更甚,这辈子再也离不了你。”  他说他爱她比她爱他更甚,沈书晴从前不信,可现在是信的,尤其是听林墨讲述了他为他付出的那些事,以及她自己方才在池子里溺水时忆起的那些事,他若是不爱她入骨髓,怎会轻易为她舍命,还不止一次。  男子捏着女子柔嫩的手腕,在她柔软的手背印上一吻,淡淡撇了女子一眼,见女子并没有拒绝之意,只是羞涩地垂下了头,任由鬓边碎发上的水珠低落在她深陷的锁骨窝里,水滴刹那间便放大了锁骨窝里的红痣,似一朵绽放的梅花,自有一股惹人采撷的媚态在。  陆深的眸子当即便暗了暗,将浑身裹着湿漉漉衣衫的女子大步抱紧了正北的上房,湿衣裳一件一件从纱幔中扔出来,彼此滚烫的气息再一次交融在着大雪纷飞的夜晚,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将礁石边缘的凌厉慢慢驯服成圆润的讨好,直至融合为天海合一的笔墨丹青,再也分不出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支摘窗外,云蒸雾绕,是风平浪静的热。  支摘窗内,红浪翻滚,是此起彼伏的烫。  女子躺在床上,腰下垫上一个枕头,女子青丝齐腰,铺设在床上,占了小半张床铺,她脸上还带着余韵的媚,眼尾也存有风流在,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爷,你说这里有孩儿了吗?”  陆深打定主意要将她送走,一别不知几时才能相见,骤然得知他的真心及委屈,又知他盼着孩儿,便想给他生个孩儿,补偿也罢,真心也好,皆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刻她是诚心诚意想要怀上他的孩子。  半干的发丝慵懒地披散在陆深衣襟敞开的身上,他坐在床前的春凳上,手执软帕一缕一缕地替沈书晴绞发丝,女子发量丰茂,他绞得又细致,仿若手中捏着得是一件绝世珍品,动作重了扯着她疼,总是轻柔又轻柔,小心又小心,一如方才两人在榻上那般,这般替她绞发已然绞了半个时辰,还差一些没有绞干。  听得此话,陆深绞发得手一顿,“怎的忽然就如此愿意替我生孩儿了?”  且方才在池子中也是,从前,就算是失忆之前,分明对他爱得痴缠,也不曾与他说过这般露骨的话,今儿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是甜言蜜语,又是要同他生孩儿?  陆深将粗粝的大掌覆上她的额心,而后又摸上自己的额头,“也没有发热啊,怎的今日竟说胡话?”  沈书晴看他被自己弄得云里雾里,也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既然他不想要她知晓,她便装着不知晓,只弯眸一笑,“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啊,给你生儿育女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明日我便要离开,可不得抓紧了机会,好满足你再当爹的愿望?”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握住男子的手腕,“爷,我可以不走吗?”  不论前路如何,我想留下来陪你,一如你当初不顾任何险阻也要护着我一般,或许我没有能力可以帮你,可我能够陪伴在你身侧,在你累的时候给你送上一杯热茶,替你揉揉肩膀,亦或是给你说一句暖心的话帮你打气。  陆深一听这话,当即沉下脸来,“瑶瑶,旁的事情本王皆可以顺着你,此事却不一样,干系重大,是本王与你外祖所商定,容不得你拒绝,明白了吗?”  她的丈夫,她的外祖,皆要她离开金陵,虽然他们不曾告诉她缘由,可沈书晴也猜到了一些,只怕是自己丈夫接下来将要身处险境,才不得不将一大家子支开。  可他忘了一件事,“爷,我们是夫妻啊,夫妻难道不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只能和你一起享福,却没有半点本事陪你一起吃苦的女人?”  陆沈淡淡扫了她一眼,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书晴察觉那眼神中带着嘲讽,意思是“你说呢”,顿时气得撅起嘴巴,“你混蛋,瞧不起人。”  可陆深却并未纵着她,只摇了摇头,继续替他绞头发。烛光氤氲着他俊朗紧绷的侧颜,将他替女子绞头发的影子,透过支摘窗打在外头的一池温泉水上,将他清俊的身影放大了十倍不止。  林墨推开院们,进来送夜宵,便瞧见温泉池子里飘荡着细细替女子擦发的黑影,顿时是老泪纵横,自家王爷驰骋沙场的那只手,如今只能窝在屋子里替妇人绞头发,自是不能再将宵夜端进去,打搅了两位的好事,可是要挨骂。  夜宵是那婶子做的鸡丝汤面,鸡是庄子上散养的,里头还放了山上采摘的嫩蘑,面不能久放,林墨便做主自己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咒骂皇帝昏聩。  昏君,放着自家爷这样的神勇之将不用,放着战功赫赫的宁远侯不用,非启用张贵妃那不成器的兄弟,还美其名曰去收编那边关的民兵,一不带粮,二不带军饷,就带着三万人,以及一个盖有玉玺的没用的圣旨,便想着坐收其成地去接管王爷暗地里已发展到十万数量的民兵。  沈书晴对于朝堂的风云诡谲并不知道情,而今只是安静地依偎在她男人怀里,享受着离别前最后一夜的温存,“爷,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既然要走,便一大家子走吧,妾身知晓你在金陵有些东西放不下,可那些东西有我和遥儿重要吗?”  江山和美人,若是他认识沈书晴以前,他绝对毫不犹豫选择江山,可自从中了她的蛊,此话已不必再赘述,然若是可以江山美人兼得,他何苦非要弃其一,更何况筹谋许多年,他这条船上的人越载越多,早已不是他说放下就能放下。  要么扬帆远行抵达彼岸,要么葬身鱼腹落下一船烂钉,除此之外并未第三条路可供他选择。然即便是真到了那最坏的一步,对她也自有另一番周全在。  “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至少你和遥儿是没事的。  隔天,因临时去了温泉山庄,昨儿夜里又闹得狠,陆深便吩咐林墨去安排他母妃、岳母、儿子先一步上船,他们夫妻两个,则直接从温泉山庄出发去码头。  沈书晴昨儿夜里劳累过度,隔天睡到午时才起身,匆匆用过午膳,是那婶子做的乌鸡红枣当归汤,便与陆深一起乘坐马车去到码头。  风雪一直不曾停歇,沈书晴衣袍是丝绵做的,外头还罩了雪狐皮子做的斗篷,上马车后,有碳炉子取暖,陆深替她将斗篷上的雪从车窗外拍落,再小心给她系在肩头,又递给她一个毛茸茸的暖手袋,袋子里是一个圆形的铜壶,灌满了热水,一摸上去就暖和。  天寒地冻,沈书晴也冷,握着确实舒服,她本以为陆深也该有,可马车行走了好一段,见陆深只在常服外面套了一件湛蓝松鹤纹大氅,手上也没有暖手袋,即便车厢里头有碳炉子,他的薄唇也冻得发白,想起他五石散的症状还未消,那是为了她吃的苦,是以便将手中的暖手袋塞给他手心,“我不冷,你帮我拿着。”  这样的大雪天,怎么会不冷,一路上马车行过来,路边皆能看见冻死的牲畜,她怎么会不冷,是以并不愿意领受她的好意,又塞了回去。  沈书晴佯装气怒嘟嘴,将双臂环在胸前,“你不听我话,那我也不听你话,我不去颍川了,你看陈十七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陆深看她那气嘟嘟的小模样,倒还知晓借力打力,知晓陈十七同他不对付,乜了她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攥过那毛茸茸的暖手袋,“遵命,我的大小姐。”  见他肯乖乖听话,沈书晴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头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一路两人这般依偎着,可还是到了要离别的那一刻。  马车停在码头外围,陆深举天青色的油纸伞,手牵着手将沈书晴送到了陈家的船上,甲板上风大,贵太妃、陈望舒皆裹得厚厚的看着陆深离去的背影,反倒是沈书晴,不忍去看,趴在陈望舒的肩头哭,“娘,我好担心他,我好舍不得。”  贵太妃一听她哭,便想起问她一桩事,“书晴,今日是深儿的生辰,你可有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沈书晴抬起泪眼,一脸的茫然,“生辰吗?”  贵太妃当即便知她没记住,不过也不怪她,她失忆了,只一味地哭,“我可怜的儿啊。”  他将家小都安顿好了,自己的生辰却是半个字不提,仿若他的生辰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她随口一提的温泉之旅他却放在心上,他怎地这般不珍重自己?又想起他从前为了救她,五石散都敢随便吃,这次运道好给救了回来,下回呢?  沈书晴不敢想象,若是他又背着她乱来,她该怎么办?  这一刻,沈书晴没有再退缩与犹豫,也顾不得出嫁从夫的女德,“娘,我不能跟你们去颍川,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不能丢下他不管。”第112章可见王爷离了妾身不行。  陆深一回到王府,便听门房说陈十七及宁远侯已等候多时在前厅,还不及将为雪染湿的衣袍换下,便沿着九曲十八拐的游廊去见客。  “深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昨儿朝上的事你可听说了?皇帝竟然要派张元贵那个纨绔去接手我们的兵,粮不带,饷不带,就想要我们的人跟着他去打回纥,这天底下岂有这样便宜的事,皇帝是疯了吧?”  “舅父,皇帝没有疯,他非但没有疯,还十分精明。”  “他不是还带去了一道圣旨,这道圣旨直接让起义民兵变成了正规军,一层一层军级划分下去,届时将会多出许多大将小将,若是起义军是真的民兵,他们也自然乐见其成,只可惜他料错了一点,这些兵掌握在本王手里。”  陆深说这话是不见一丝慌张,反倒还十分从容淡定地喝茶,宁远侯见他气定神闲,以为他是有了谋算,“听深儿你这口气,你是有了应对之策了?”  陆深偏头去看坐在临窗靠背椅上的陈十七,陈十七与宁远侯同坐在一处,中间隔了一个方形矮几,宁远侯昨日主动请缨被拒绝,如今想起依旧是吹胡子瞪眼,而他旁边的陈十七,才不过及冠之年,垂眸不语,只一味地听着,间或抿一口茶,神色淡漠得仿若世间皆与他无关。  陆深透过陈十七那双鹰一样的眼,似乎看到了陈行元那张不形于色的脸,不愧是他教出来的,沉得住气,至今也不开口问他,不叫他回颍川,将他留下来做甚么?  陈十七可以不问,可陆深却不能不说,“十七郎,现如今本王需要一个人去回纥边界掌控全局,你能帮本王这个忙吗?”  陈十七缓缓放下杯盏,抬眸冷漠看陆深,淡淡开口,“帮什么忙?”  “现如今皇帝想用朝廷的军编去收买咱们的军队,他算盘打得响,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的人为他所用,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陈十七听不明白,剑眉微微拧在眉心,“王爷要我做什么?”  和敞亮人说话就是痛快,陆深道:“我要你去当我们这只军队的将领,干掉张元贵,取而代之,让我们的军队在朝中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宁远侯有些明白了,“深儿,我怎么没想到呢,到时候我们起事,也能多一份助力。”  宁远侯觑了一眼面生的陈十七,见他生得虽然有几分凌厉的气度,可在他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想说他行吗,但也知他是颍川陈氏的继任族长,不敢得罪人,只说道:“可如今我已派了金跃前往,金跃是个倔脾气,十七郎过去,他不服可如何是好?”  那个金跃是跟着宁远侯走南闯北的硬汉,未必肯服从一个空有世家子身份的小子。  陆深却是斩钉截铁,“叫金跃给十七郎当副手,他若不愿,便将他调回来,以后再不复用,你让他仔细考虑。”  陆深是君,他是臣,宁远侯对此无话可说。  陈十七只稍稍沉吟,便应了下来,“陈十七定不辱没王爷之命。”  陈十七得了命令,便且甩袖离开,反倒是宁远侯心里有疑问,便留了下来,他望着陈十七那挺秀的背影,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现下也回味过来,皇帝这一招看似精明,实际上蠢透了,这是上赶着给他们的军队镀一层金,有了圣旨的认证,成了皇帝的正规军,待得立了大功回朝,领头的还不得连升几级,只恨这个领头的不是他的人,却也不好如此直白地说出,只道:“深儿,他能行吗?”  陆深只当不知晓他的小心思,不过是好处没给到他罢了,可他既然与陈行元结盟,自是不可能不给陈家甜头,恰好陈十七又堪当大用,他自然要给他这个机会,“舅父切莫小看陈十七,他三年前就开始掌握陈家的部曲,舅父一定不知陈家部曲竟有三万之巨。”  这可叫宁远侯吓坏了,“三万部曲,竟然没被朝廷察觉吗?”  不论是谁,蓄养私兵皆是砍头的大罪,陈家胆子好大!  陆深道:“这些部曲,寻常皆是庄稼汉、手艺人,如何能察觉?”  宁远侯还是不信,“说得轻巧,朝廷又不是傻子。”  陆深今日从温泉山庄出发,接连坐了半日的马车,还不曾用过晚膳,是以并没有多余的耐心,“对于这一点,舅父可以去问一问你的女婿,据本王所知,谢三手里也掌握了几万部曲。”  这可吓坏了宁远侯,当即就要告辞,本以为不过是将女儿嫁了一个寻常的世家子,没想到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要是东窗事发,他的闺女及外孙当如何是好?  于此同时,陈家的船行到下一个码头,才发现船越来越沉,等船长略微一检查,才发现船舱装满了木箱子,木箱子里皆是各式珍奇异宝。  船家当即找到陈望舒,“姑奶奶,你快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十七郎可没说要运这般多的箱子啊。”  陈望舒随意打开一个木箱,便瞧见熟悉的物件,当即火急火燎地去寻贵太妃,贵太妃正在抱着遥儿哄睡,本该是奶娘哄的,贵太妃离开金陵心绪不佳,便想着抱着孙儿入睡,闻言她眼皮子也没有掀一下,只一下一下轻拍着遥儿的背脊,遥儿眼皮子也已耷拉下去,眼看就要睡着,未免打搅孙子睡觉,她压低了声音道:“亲家母,不只是书晴的嫁妆,便是我们王府值钱的玩意儿,除了家具及大件的摆件,能带的都带走了。”  陈望舒一听,当即明白了什么,女婿将家当都打包回颍川,这是背水一战啊,只要一想到那不听话的闺女,非不听劝硬要下船,更是悲从中来。  贵太妃这才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难过吧?我起初也和你一样,不过我现在也想通了。我们留在金陵,也只有给他们添麻烦的份儿,你呀就跟我一起,好生带遥儿,叫他们放心,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儿。”  事已至此,已再也没有回头之路,陈望舒点点头,泣声答了一个好字。  送走宁远侯,陆深久久坐在扶手椅里不起身,只觉得妻儿皆离开王府,宽展的宅子一下子没了人气,再也没有小孩儿在他跟前闹腾,再也没有女子会趴在他怀里哭,也没了母亲的絮絮叨叨,即便是面对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也觉得没有任何胃口,尽管他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可他想起他晕倒后女子担忧的眼泪,还是捏起筷子去夹菜,江里面刚捞起来的鱼,本该是极为鲜美的,可他却味如嚼蜡,只稍微塞了几块鱼肚肉,便放下了碗筷。  小李子见状,忙端起了漱口的茶盅上前,侍候陆深漱了口,又有一丫鬟端了盛热水的铜盆上前,陆深从中捞起湿润的软怕擦了手,在从另一个丫鬟端着的朱漆盘子里用干燥的软帕子拭干水渍。  自位置上起身,正要打算去与沈书晴居住的春华苑。  正这时,小李子的声音传进来,“王妃娘娘,你不是去颍川了吗?”  男子疲惫了一整日的冷脸,霎时松泛开来,她依然是舍不得他,偷偷地留了下来。  他强压着上扬的唇角,可眼里的欣喜却一丁点也藏不住,唯有解下挂在腰间的折扇配饰,撑开来一下一下地扇着冷风在胸前,方才可以平复他此刻的心绪。  可她怎能违背他和外祖的安排呢,她难道不知晓留在金陵将是何等的险象环生,再者说,她留下来,他还要如何心无旁骛做事?  他决定对她稍做训诫。  一下,两下,三四下,他轻摇着折扇控制情绪,终于将表情控制成了薄怒的情态,微蹙着长眉,紧绷的下颌扬起一个不近人情的弧度。  他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可不是她哭一哭就能过去的。  可这样的情绪才将将维持片刻,再瞧见女子手里端着的蹄花面时,还是不可抑制地破了功,他偏开头,向上吹了一口气,鬓边碎发微微上扬,似乎这般,便可以将到了眼尾的泪意吹干。  “王爷,听母妃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妾身这个妻子当的不好,都没给你准备生辰礼,不过妾身亲手下厨,给你做了一晚长寿面,还望你不要嫌弃。”  陆深吸了吸鼻子,好半晌皆不敢回头,知道女子家将汤面端上桌,放在他的面前,他迫不得已才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