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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沈书晴收下药酒,谢过林总管,叫红菱替她擦了药酒,便早早睡下了。  近日大理寺正在查一桩京郊的谋杀案子,这案子已同其几宗案子合并为了连环杀人案,递交至刑部会同办案。  事关重大,未免京城人心惶惶,皇帝下了命令,半个月必须结案,离最后的期限只剩几日,还没有抓到幕后之人,陆深这几日颇为宵衣旰食。  陆深心里惦念着这个案子,卷宗只在王府才有备份,于是打算回到王府继续查案才对。  林墨是从小侍候陆深的,对他知之甚深,知晓他是惦记着案子,这一回去只怕又要捱到半夜三更,睡不得两个时辰,又要去衙署与僚属分析案情。  这样下去,身子骨怎吃得消?  林默抬起头,觑了一眼天色,劝道:“爷,你今日来了葫芦巷,若是不在这儿过夜,等贵太妃娘娘知晓了,没得又要说你。”  一想起自己的母妃,陆深也是不住地摇头,终究是没有离开。只林芫歇在里间的金丝楠木架子床上,他不愿与之同塌而眠,便安置在外间的临窗大炕上。  隔天,卯时不到,陆深便已起身,在庭院练了一套拳后,见天还没亮,又燃了烛火伏在案头,所看的卷册皆是些古往今来的奇案、怪案。  烛光穿过屏风,透过纱帐,落在沈书晴纤秾的睫毛上。  她睁开眼朝外一看,见陆深已起身,便撑着手臂起来,靠在靛青兰草纹迎枕上,自镂空的床架子偷偷往外觑去,琉璃山水插屏上映出的青灯黄卷,是陆深坐在靠背椅里,悠然地翻阅古籍。  坐姿挺秀,姿态娴雅,便是一个剪影,都叫她满足地勾起了唇角。  只是似乎他并不喜欢她呢。  不过没关系,能像如今这般伴他左右,哪怕是偷偷打量他,她也心满意足。  望着屏风上男子玉冠高束撑着手肘看书的背影,听着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翻书声,沈书晴会心一笑。  这一刻,他们多像一对平凡的夫妻。  妻吗?不!他有他的妻,她不过是个外室而已,没名没分的。  正惆怅着,屋外叩门声响起,是林墨。  门开后,林墨站在门洞下压低了声音道:“爷,邓大人发现了那桩案子的新线索,如今正架着马车侯在葫芦巷口,等着王爷一同前往郊外查实。”  什么案子,竟然一大早便要去查实?  沈书晴竖起了耳朵,依稀听得几个字,甚么匪窝,甚么大屿山,甚么连环杀人案。  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她立时掀开纱帐想要起身,只刚踩上地面便又颓然地退了回去。  他不喜欢她多管闲事,想来更不会喜欢她过问政事罢。  可她心口跳得厉害,心脏几乎是要从胸腔跃出,一时之间她也顾不得他的规矩了。  于是,当陆深将书卷放回身侧靠墙的博古架上,拍了拍衣领及袖口并不存在的尘土,正欲跟随林墨出门之时,便瞧见沈书晴绕过屏风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她那藏不住情绪的眸子此时满是担忧之色,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陆深长眉当即拧紧,张了张嘴正待说些甚么,却见她突如其来地将手扬起,摊开掌心后是一枚通体润白的玉佩。  “王爷,这是民女自小贴身佩戴的平安玉,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见陆深并不接话,只愣愣看她,又小心解释说:“这个玉佩很灵验的,王爷带在身上去办案,一定能够平平安安。”  陆深还是没有应声,但也没有拒绝,只冷冷看她,眸光一如往常冷漠如霜,瞧不出任何情绪。  林墨之前受了沈书晴的情,如今也是想帮她一把,是以托了一把大道:“那就多谢沈姑娘了。”  说罢,上前去取玉佩,可沈书晴却十分执拗地扶着墙走到了陆深面前,她身量只刚到陆深的肩膀,是抬手的动作十分艰难,正举着玉佩另一端的丝线欲要挂在了陆深的脖颈上。  却不想抬头的刹那间,满是关切的眸光直直撞上男人薄凉的冷瞳,以及那冷瞳中告诫意味甚浓的眼神,不容挑衅的微压扑面而来。  沈书晴瑟缩地收回柔荑,求救地望向林墨,却收到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她细眉微微蹙起,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眼睁睁看见男人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玉佩,重重地扔在了波浪纹地砖上,碎成了几块。  紧接着男人薄情的话响起在耳边,“沈书晴,收起你的心思,本王不会爱你。”  “本王不会爱任何人。”第5章斥责  几乎是陆深扔出去的刹那,沈书晴便追逐玉佩而去,为此还摔得生疼,却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她洗三那日便陪伴在她身侧的玉佩摔了个四零八落。  她伸出玉白纤细的手指,将那些碎玉一瓣一瓣捡回,拼在一起,玉佩上她爹亲手刻的“瑶”字尚且还在,可这玉身却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定定望着那个“瑶”字,沈书晴想起了父亲临去前的话,“爹不求你将来富贵显赫,但求你一生堂堂正正、磊磊落落,无愧天地无愧心。”  只是啊,她非但做了令人不齿的外室,而今又被指为心机叵测之辈,沈书晴只觉得悲从中来,鼻头一酸又要哭了,却还记着陆深不许她哭,是以抬起下颌欲要憋回泪意,不想却撞见陆深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他眼眸的底色是整个世间皆与他无关的淡然,冷漠又无情。  一个没忍住,沈书晴怼了一句,“你看我做甚么?看我笑话吗?”  一颗真心捧给他,却被他弃如敝屣,她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笑话。  陆深一愣,似是没想到她还敢回嘴,凌厉的目光冷冷清清自她面上扫了一遍。  沈书晴当即认怂地垂下了脑袋,低声告饶:“方才是民女食言,还往王爷原谅则个。”  陆深满意地勾起一边唇角,但却没有直接回应,敛眸思索片刻后,一句诗词自他口中清声而出,“瑶锋玉芝,磊磊落落。”  “这诗出自诗经,想必“瑶”字乃是令尊为你取的小名,我猜他是希望你能做个坦荡磊落之人。”  这人还真多智近妖,只一个字便可精准推演出事情的本原,也难怪年纪轻轻便能统领刑部,压制住那些衙门里的老油条。  然沈书晴却不想让他得意,她偏偏就要否认,只她才刚一抬眸,就瞧见陆深方才淡漠的神情忽而一变,斜挑一边眉毛,疾言厉色道,“是以,你最好如你爹所愿,给本王本本分分的待着。”  “乖觉听话,少耍些花招,本王自是会护你一世安好。”  “如若不然,你自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本王也懒怠与你纠缠。”  这却是认定了她今日所为是心机叵测!可她分明只是忧心他的安危,如此而已。  沈书晴心里泛着苦水,憋屈得慌,却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一回她没有再辩驳半句,只恭顺地低下头,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是,民女明白了,民女一定谨记王爷教诲。”  可这人啊,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一日不到,沈书晴又开始故态复萌。  陆深走的这日晌午,沈书晴用过午膳,与红菱在东厢做针线。  沈书晴将针穿过绣棚,抬手扯下余下的线尾,仔细地打好结,将绣品从绣棚上拆下,“红菱,你看这针脚如何?若缝制成荷包,还算拿得出手吗?”  红菱接手过来一瞧,上好的绸缎,沉稳的靛青底色,绣纹是清竹明月,绝非女儿家所惯用的式样,当即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口气。  “小姐你没事吧,贤王如此待你,你还要给他做荷包?”  今日晨间,她被主屋的吵闹声引过来,就瞧见贤王将自家小姐的平安玉摔在地上,还说了好些重话。  便是她这个局外人,也听了寒心,自家小姐这个当事人,怎地跟个没事人一样啊,“小姐,你怎地魔怔了?你没有自尊的吗?二爷泉下知晓了,得多少伤心呀。”  沈书晴低下头,掩住面上浮现的难堪,想方设法地替贤王找补,“是我太莽撞了,晨间王爷要去办案,还是个大案要案,我却拿这些琐碎事去烦扰他,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打扰办案,那可是大事,便是她爹还在世,也会骂她不懂事。  红菱不懂这些大道理,只知他那些话不堪入耳,“可那些话你听在耳朵里,难道不伤心,不难过吗?”  沈书晴鼻子一酸,说不伤心是假的,但她不想让红菱看出来,只将头低来不能再低,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来:  “王爷是个好人,他只是性子古怪。”  见红菱还欲再辩,沈书晴佯装去选衣料,离开了临窗的靠背椅,走到对角的黄杨木雕九龙纹大四件衣柜前,打开柜门随意挑选着布料。  一匹紫灰地缠枝纹云锦闯入她的视线,她牵起一角转头征询红菱的意见,“这料子用来做外衫如何?”  这分明是男子衣衫的颜色,红菱翻了一个白眼。  可自从沈钰过身,她便再也不曾替男子做过针线,垂眸想了想,又选了一匹雪色水波纹绸缎,“我许久不曾做衣衫,云锦贵重,不如我先做一身中衣练手,纵是做废也不心疼。”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红菱已猜个七八,自然是为贤王做衣裳。  可分明早上才受过辱,如今却又是荷包,又是衣衫。  红菱气得浑身发抖,当即跑过去抢过沈书晴手里的雪色绸缎,重重地砸在地上。  “小姐,他不配你如此待他。”尤嫌不足,还要一脚踩上去。  却被沈书晴移步过去,挡在身前,“红菱,你,你放肆!”  红菱与沈书晴一同长大,有些姐妹情分在,重话也不曾被说过。  今日却是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凶她了,红菱委屈落泪,而后转身就要跑开。  沈书晴出声唤住了她,“红菱,你还记得三年前的花灯节吗?”  红菱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问起这件事,还是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当时她与小姐走散了,在灯会找了小姐一个晚上,等回府却发现小姐已经在闺房,当时她还在心里埋怨小姐回府也不打个招呼,让她好生担心一场。  忆起往事,红菱有些哽咽,“奴婢当时还以为小姐你走丢了。”  “我当时的的确确是走丢了,若非遇到他,只怕如今坐在你面前的已是一捧白骨。”  红菱听出了几分门道,捂着唇不可思议地道,“那个他该不会就是贤王吧?”  沈书晴点了点头。  三年前的花灯节,沈钰还未离世,沈书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官家小姐。  花灯节那天,她与红菱正游灯会,却被人流冲散,在找红菱的途中,被人当街一闷棍打晕,等她醒来过后,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麻布袋子里。  脑袋昏昏沉沉许久,麻袋才被揭开,横在沈书晴面前的是一个阴柔狠厉的瘦削男子。  那男子原本麻木浑浊的目光,在见到沈书晴纯澈如池荷的脸蛋后,霎时泛起了淫邪,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凌乱衣领处露出的一小片雪肤。  她察觉到男子的视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过她到底还有一丝清明在,目光游移盼能寻着出口。  却发现木门却早已从里面锁上。  她并没有慌乱,又四处打量以图找到其他的出口,却发现最上方供奉着一尊弥勒佛,佛像之上尘土喧嚣,是个绝了香火的破庙。  即是破庙,那便是人烟稀少,便是她逃出这间屋子又能如何?  顿时心凉了半截。  她泄力地坐在地上,正这时,方才那个阴柔男子也欺身过来,离她只有一两步之遥。  说到此处,沈书晴怅然所失地叹了口气,“我当时以为我会死在花灯节那天。”  若那天夜里她当真出事,她哪里有面目苟活于世?  红菱听到这里,紧张地攥紧了沈书晴的袖子,“就是那个时候,贤王来了,对不对?”  沈书晴点点头。  红菱叹了口气,“就因为贤王救了你,自此以后,你便爱上他了?以至于,便是当贤王的外室,便是被他如此欺负,你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若是这般,倒也说的通,毕竟陷于情爱的女子,总是会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来。  沈书晴垂下眼眸,避开红菱逼问的视线,“无关情爱,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  只她低头的瞬间,却难免想起萦绕在心间多年也不曾忘怀的一幕:  男子一脚踢开斑驳的禅门,似仙人临世一般从天而降,一剑刺死那个欲对她行不轨之举的阴柔男子,之后将剑柄递到了瑟缩在墙角的沈书晴面前。  “来,跟我走。”  “我带你离开。”  沈书晴堪堪抬起眉眼,便对上一位眉目如画气度矜贵的男子,其状如幽兰,其质如冷玉,仿若冬日的皓雪般清冽,又似那崖边的孤松般傲然,其姿容气度是沉沉暮色也掩藏不住的灼灼光华。  只这一眼,便记了她许多年。  又怎能是一句报恩可以言说的?  只是啊,如今他已是使君有妇,她又能如何?还真要一辈子做他的外室不成?  沈书晴摇了摇头,再抬眸时,已是泪眼婆娑。  红菱见状问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沈书晴强堆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没事,眼睛进沙子了,过一会儿就好。”  她别开脸,拿出软帕搵眼角的湿意,却不经意间瞥见支摘窗外一抹孑然的身影。  是陆深,他出现在月门之下,臂膀受了伤,猩红的鲜血染满了整个袖管,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才堪堪立住身形,正透过半开的窗棂与他遥遥对视,眸子里无悲无喜却盛满了凉薄。第6章祈祷  沈书晴一慌,忙起身相迎,踩在地砖上,右足疼痛传来,才恍然想起自己崴了脚,细眉横蹙在哀切的杏眸上,“红菱,你快扶我一把。”  红菱自然将袍衫染血的陆深纳入了眼底,她心里一乐,暗骂他活该,平常小姐菩萨神仙没白白拜,只唇角才勾起笑意,就见自家小姐又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顿时笑意一僵,“不,我不扶,有本事你自己去。”  红菱这几日被贤王气出了许多反骨。  沈书晴一门心思只想知晓他为何受伤,伤得重不重,大夫可有请,她能做些什么,没那么多功夫训她。  只拿覆着水雾的杏眸瞪她一眼,继而扶着墙壁艰难挪步。  红菱不扶,她也得去。  红菱见她如此执拗,也不能当真不管,无可奈何地唤了一句“冤家”,忙提步跟了上去,“哎,小姐,你慢点走,仔细伤了脚留下病根。”  红菱心里暗暗想到:怎就摊上这样一个主子?为了个男人,命都不要了,问题是人家领情吗?  说不得,红菱料事还有些准头。  主仆二人去了陆深歇息的主屋,却被方才那个小太监小成子勒令在门外,“沈姑娘是吧,王爷方才说了,你才刚受了伤,你顾好你自个儿就好,不必前来侍疾。”  但其实陆深的原话可没有这般委婉,“别让她跟来,动不动就哭,本王看着烦心。”  自家王爷当时不过是瞧了眼对角窗边的沈姑娘,登时便命他赶快进屋,并吩咐了这句话。  分明是再明显不过的嫌弃,小成子却听出了些门道,寻常女子哪能得自家王爷一言半语,即便是厌恶的话。  这女子定是有些过人之处,这才有了方才斟酌又斟酌的话。  等他将贤王搀扶进到主屋的卧榻,才刚刚一出门,就瞧见女子蹙着细眉行来,明眼人也能瞧出她右脚有伤,脚程却是比搀着她的婢女还要快上两步。  还真是心急如焚,爱意似火呐。  别说,他家王爷这个冷冷清清的性子,还真就得靠这如火一般的爱意去融化。  只是,眸光再一抬,掠过她眼尾泛着湿润的红,竟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小成子叹道:也难怪王爷会有那句不耐烦的话。贵太妃娘娘如今的心疾,与她动不动就哭脱不了干系。自家王爷哄一个太妃娘娘已是精疲力竭,自然不想再哄另一个女子,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室。  即便是小成子将话润色成了如今这般,沈书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厌恶,顿时脸红耳涨臊得慌。  不过如今却不是顾忌脸面的时候,沈书晴避开小成子的遮挡,稍理仪容后猫腰就要往屋里钻,未愈的脚伤牵起的痛丝丝缕缕抚皱了她娇俏的小脸。  “小姐,你还伤着呢。”红菱吓破了胆,将她赶紧攥住。  “出去。”男子冷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沈书晴清眸转暗,缓缓低头,委屈落泪。  这一哭,小成子便道不好。  果不其然,陆深听到女子的低泣声,只觉得比胳膊的伤痛还要磨人,等透过琉璃屏风瞧见女子哀哀切切的身影,顿时更加不耐烦,“本王又还没死,你在这里哭甚么?”  林墨本在替陆深暂做包扎,用的是陆深常备的金疮药,闻言看了眼被棉布止住血的伤口,这才打帘子出来,温声劝道:“沈姑娘,你就先下去吧。”  见林墨面沉如水,眸中尽是哀戚之色,显见陆深伤得不轻。  沈书晴示意林墨一旁说话。  待离得远些,遥遥觑了一眼主屋半阖的万字纹窗格,估摸陆深听不见话音,沈书晴才敢问:“林总管,王爷这伤是怎么来的?如今情形如何?可有叫太医来瞧?”  还能是怎么来的?  这些年,那位没少在背后放冷箭,只是都被自家王爷躲了过去,今次也是出现了内鬼,这才着了他的道。  自然这些不能说与沈书晴听,但他也本欲说上几句也好叫她放心,却瞧见半夏和紫鸢两个刚买进宅子的生面孔也跟在沈书晴主仆二人,顿时止了话头,“沈姑娘,这事你就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