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第1页)
今天的暗号是收购东珠,宋威来“卖”东珠,就不是砍价,是抬价,整体流程一样。 确认是自己人以后,下属给他带来一封信。 是宋明晖写的。 问他有没有意向去丰州。 宋威此次往东边走,就是弟弟来信警醒。 再有来信叫他回家,说明事情有把握。 他人到中年,有夫郎有儿子,能跟家人在一起,谁愿意背井离乡,过孤苦伶仃的日子? 宋威问起上陵府的事,下属不清楚。 他们一路往东边寻找,家里做海商时的隐秘联络点都找了,历经半年,还没回乡看过。 宋威想了想,这一处的人脉虽弱,也算个退路。他不能不辞而别,得回村一趟。 这次回村,说他要走了,回老家去,村子里的人都很懵。 江致宁跟余春至同样懵懵的。 尤其是江致宁。他们早上还一起出去卖海货,进了外邦的香料。 下午不同路,晚上回来,宋威就要走。 宋威红光满面,春风洋溢,看着是喜事临头。 他说:“我有老朋友找来了,有我夫郎跟孩子的消息,我这一年多提心吊胆的,总算能知道他们的下落。我去找找。” 他摆三桌酒,请村民们大吃一顿。 说:“要是老家还是过不下去日子,我再带着家人过来住,谢谢乡亲们赏我口饭吃。” 江致宁直到现在,才知道宋威也是个外来客! 他大惊失色,差点就掀桌动手了。 这桌酒菜,他们父子都没敢动筷子,怕其中有异。 江致宁还连夜准备了船只,半夜里不睡觉,收拾好了东西。 宋威来敲门,他提着菜刀去开门的。 宋威不进去,单问他有没有意向把今天的货物买下来。 “以后你接手做这个生意?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到处走过,还是那么些摊子,也都熟悉了,往后你能自己做老板。” 江致宁问他:“你不是本地人,你为什么不说?” 宋威奇怪:“你也没问啊。” 确实没问。 谁能想到,一个外人,能跟村民如此要好。 江致宁问他老家是哪里人。 宋威顺嘴就编了个沿海城市。地方风貌都能现说一箩筐,当地人来了,都没他了解。 江致宁这个问题是白问的。 也在这番对话中冷静了下来。 如果宋威要对他们不利,早有机会动手。 包括现在。他没几分力气,功夫也浅,爹爹顶不住事。父子合力,都打不过宋威。 江致宁想了想,能在这里安家当然好。 熟悉了,也有生计。不用远逃海外,面对未知的一切。 他说他没钱。 宋威指着他:“我教你一场,也算你师父,我都没有要价,你跟我装什么装。” 江致宁突然记起来学外语的一百两银子。有此事在前,家底早交了。 进货是他跟着去的。十两银子的货,他嫌少,正经给钱,再从宋威那个破棚屋搬到父子俩的房间,都把墙角堆得满当。 宋威跟他说:“你爹爹是顶不住事,看不了货物的,你再请个人。” 从哪里请,要请谁,宋威不说。 这小子心毒,万一发了狠,今晚突然反应过激,他不能说一定应付得来。 返乡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致宁去拿了银子,想了想,他多拿了五两银子。 算他买下这生意的花销。 他不想欠人人情。 宋威直接收了,隔天收拾东西,出村往丰州去。 他尚不知道,世界如此小。 在偏远小渔村里,随手注意的父子,会是毒害弟弟的凶手。 他现在还惦记着家人,强势半生,也想要点体面,琢磨着他去丰州以后,怎么做一番事业,不好靠着江家过日子。 来送信的几个下属,与他不同路。 得了他的话,才有更南面的坐标和联络方式,休整几天过后,往南下走,去找宋家主君和两位少爷。第89章补档章节六 佑平三十三年,二月。 京城,中军都督府。 林庚职任指挥佥事,在坐群臣里,他职位最低,却坐在最上首。 他是身不由己,被架在了这个位置上。 他幼年就被天子养在皇城,刚有机会接触外界的一切,就被保皇党簇拥。 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有退路了。 太子当了三十多年太子,朝中势力林立,他们拼不起。 林庚决意保皇到底。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皇子,能有机会跟太子拼一拼。 扶他们之一,来搅乱局势,只会让事情更加顺利。 广平王一家,包括他和在坐诸位大人,都活不了。 保皇就不一样了。只要拖延足够久的时间,太子为了正名,也为天下稳定,就会退让、妥协。 这件事从去年开始,断断续续议事,众多文臣武将,都不太甘心,机会摆在眼前,不去争取一下,实在遗憾。 天子为了制衡,特意给林庚安排的武官职位。 太子势力在京城文官集团,林庚的主要势力范围则是各地卫所。 他们认为,可以趁机“清君侧”。 只要太子动手,他们就顺势召兵来京城。 林庚没同意。 天子脚下都有这么多的势力派别,他又拿什么保证其他卫所职官的忠诚? 大启朝安定太多年了,太子真能攻进皇城,一句承诺,就能策反一堆。他们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只剩一个死字。 坚定的保皇,反而能获得喘息机会。 这几年,遭灾地区年年有,去年格外多,匪徒泛滥,各地人祸天灾齐聚。 太子这时夺位,民生不处理好,再穷兵黩武,大肆招兵征战,现在落在天子身上的骂名,就会转移到他身上去。 他掌握着文官集团,比谁都知道当前的国力。他会忍着。 这期间,是双方磨刀子的时间。 当然,林庚没有把话说死。 太过懦弱的人,压不住这些大臣们。 他提议:“召兵来皇城可以,但不能以我的名义。余下几个皇子,你们挑一个吧。” 都是老狐狸,挑人默契又狠辣。 同样年长且势力庞大四皇子,他们不选。 他们选了一个早年受宠,母族强大,现在沦为墙头草的九皇子。 九皇子早早效忠了太子,奉命去讨好四皇子,玩兄友弟恭那套,在四皇子的阵营里,做太子的内应。 这种两面派,本就好挑拨。关键时刻,谁敢信他? 召兵过来,拥他为王。凑个三足鼎立,让皇子们乱一乱。 他们趁机把皇上接走,保护起来。 任务简单,稳妥高效。 而皇上眼里,已没有亲情。 他为权势,看所有的儿子都不顺眼。 演这么多年,他心知肚明,他对林庚只有利用,没有真情。他只是想竖个靶子给人打,没有真的想让位给林庚。 这都没有关系。太子抢了他最在意的皇位,他只要活着,就会在日复一日的落差里,蓄满恨意。 他依然不可能感谢林庚保住了他的命,但他会在关键时刻,让朝局大地震。 比如,突然留诏书,说传位给林庚。让朝中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此一计,林庚想得很远。 他们能平安发育多久,取决于太子的耐心,和皇上的疯性。 恰好,这两个人,都能用同一个办法瞒骗。 示敌以弱。 皇上看他太弱小,不会轻易爆发。 毫无悬念的事,做了白做。 太子看他太弱小,兵变都不敢掺一脚,事后唯唯诺诺,能分清轻重缓急,将他这颗眼中钉放一放。 时到二月,已没有犹豫机会。事情就此定下。 兵变来时,他们有条不紊照计划进行。 林庚带着人,苦守清修之所问道宫。半个月不到,太子的人就已经攻进皇城。 事情过了两个月才彻底定下来,是双方各让一步的妥协。 因为太子让人烧了问道宫,里面一具尸体都没有搜出来。 进去找寻过后,只找到了一间密室。密室连通地道,沿着地道往外,直通皇城脚下的一间废弃民宅。 所有人都不知所踪。林庚留信,只要太子登基之时,对天下人承诺,愿意供养父亲,奉他为太上皇,为他重新修建问道宫。这事就有商量。 否则一个活着的上任皇帝,在外面游荡,不知能引发多少人起兵造反。 事情结果定下来了,但继位的太子,如今的新皇,也在他们的腹地重重插了一刀。 计划能完成的核心,在于程明。 这个年轻的道士,受广平王培养,取信于太上皇,又在新皇继位之前,赠命盘,以示衷心。结果在新皇事成之前,给他挖了那么大一个坑。 一个直通皇城之外的地道,要挖多久? 宫外朝臣,新皇清理了其他皇子的人,这是明着参与的。黑锅都甩过去了,是他们逼宫,他只是顺势为之。 宫内大小宦官和别的宫人,不分内外,全都清理了一遍。替换成了自己人。 太上皇身边,一个知心人都没有了。 但程明还活着。 新皇没有任何惩罚,反而加封他为国师。 年仅十九岁的国师,风头无两。 这一走向,让人措手不及。 新皇的人,不知道程明是不是同伙。 林庚的人,不知道程明还是不是自己人。 随手抬个虚职,就让程明这步棋,彻底废了。 捧了一个,不在乎多一个。 新皇把黑锅给到了其他皇子,他顺利继位,保护太上皇的林庚,就是护驾有功。 登基后,第一个朝会,是论功行赏。 给林庚的封词很漂亮:忠孝两全。 效忠帝王,又不负养育之恩。 朝局定下之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新皇内外清洗,记在名册上的贪官庸臣,捉的捉,贬的贬。 他为了省事,有部分在京的人,直接趁乱杀了。 人员调动期间,原来的保皇党都被稀释。 年老的退下,青壮年去闲职。实在有才干,暂无替代者,也在新皇一党的包围里当差。 林庚状态如前,以外部差事为主。 从前有调兵权,可以直接剿匪。如今只有调查权,还有任务标准。 要他迫于压力,忙碌不停,各地都去,各地都不能久留。 这一差事,又能用人,又让林庚没有办法发展势力,还能利用他常去的地点,把藏在暗处的线索展露。 很束手束脚。 林庚来一趟丰州,带走了炼铁制糖的办法,趁机四处扩散,留人寻找铁矿。 找矿山的理由都有——看看山里有没有匪徒。 生意的事,则四处开花 乱七八糟的买卖,都能做一些。 他到处联络人,但昌和府境内,也只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徐成在做糖。 炼铁则牢牢控制在王府的手里。不假他人之手。 又一年春节,新皇把皇亲都叫来过除夕,歌舞热闹,炮竹响亮,在坐的人们,却都尴尬不自在。 新皇让林庚说说今年的差事做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