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第1页)
谢星珩承认他是个懒鬼。 “种地这事,咱们说说就算了,看别人种也还有点意思,自己下地,我是想也不敢想。” 所以他体谅乡亲们辛苦,会在副业上多多扶持,让“农夫犹饿死”成为过去式,争取让他们先温饱后致富,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孟培德听笑了:“还算实诚。” 谢星珩前后两辈子,都没种过地,养过花草倒是真的。 他上辈子吃过上班的苦头。穿到古代,仔细算算,最苦的日子,还是刚来那阵,跟着哥嫂,带着侄儿,跋山涉水的赶路。 望不见出路的山林迷了眼睛,他们只能朝着前方一直前进,不知要走多久,也不知能否顺利走出去。 “草木多,虫蚁多,又没吃的也没喝的,还有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蛇,我眼睛都不敢闭上,太难了。” 第二苦的日子,是乡试后,跟江知与一起逃避追杀,顺利返回丰州县的时候。 说起来,这回更苦。随时都有致命的危机,不知哪里会冒出来一个要杀他们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因为什么问题,会惹来无可挽救的后果。 但这时的谢星珩,已经有了归属感,也跟着爱人在一块儿,总体不算难熬。 他说着说着,很是惆怅。 孟培德以为他是想到了被大水淹了的故乡,跟他说:“来年你努力,说不准可以回乡发展,为乡亲们做点事。” 谢星珩知道他的未来在哪里,听着只是摇摇头。 “可不敢想这种好事。” 下乡的日子,过得很快。 谢星珩之前还专门下乡过,在大方向的产业链之外,也以村落为集体来走访,寻找更适合当地百姓的副业。 现在走过一地,他就跟孟培德介绍一处。 “丰州县是个富裕县,我就没有尽十分的力。也是对不起他们,还是以耕地为主,副业为辅。在上次的走访里,我主要是针对特别贫困的村子做扶持,附近村子搭把手,其他村子,跟着县里的大方针来,让他们的贫富差距慢慢缩小。” 一家之财,富裕不了全县百姓。 这件事,任重而道远。 孟培德这一路走完,也知道此事艰难。 这片土地,播撒种子,都有成长的季节。更何况是育才富民? 孟培德望着青色的麦田,跟谢星珩说:“我有些学生,也是有志之士,你这里实在缺人手,我写个信,叫些人来帮着点?” 这是谢星珩想也不敢想的事。 孟培德是大儒,他的学生,都有功名。最差也是举人了——可能只有一个他是举人。 谢星珩不敢答应。 孟培德笑道:“会读书,不代表有才干。有功名的,也不代表个个都得志了。多得是不适应官场的人,或是闲着,或是耗着。我看丰州县很好,他们来了,也会说好。” 这是作保。 来的人,一定是心甘情愿想做一番事业的人。 这件事,是双向成就。 谢星珩脑子转得很快,他跟孟培德聊扶贫的概念。 丰州这个小县城,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举人进士,不若让这里成为“人才基地”。 往后留在这里的人,可以继续培养下一代的人才。离开这里的人,则全国开花。去其他地方,继续扶贫。 农业大有可为,怎么个“为”法,需要人学,需要人教,需要人去推广执行。 百姓们不识字,也走不远。来一批书生也好,只要他们愿意做一番事业,不怕吃苦。丰州县随时欢迎他们。 孟培德侧目。 他是看谢星珩太辛苦,写信是叫人来帮忙,说白了,是到江家务工。 谢星珩这一番话,倒显得他小气了。 他感觉谢星珩都在发光了。 连稀烂的文章和口水诗都能掩盖住。 孟培德看他极为顺眼。 “你以后出去,可以说是我的学生了。” 谢星珩:……? 原来我从前不是你的学生吗? 为什么?? 因为我的文章像狗屎???第135章只谈请说爱(补更章节) 四月里,有一封来自津口县的报喜信。 大堂哥江致微得朝廷任命,当上了津口县的知县。三月中旬的事,圣旨刚到,县城里就一片喜气洋洋。 报喜信到了丰州县,江家也是喜气洋洋。 清明节才过完不久,江承海又去张罗香烛纸钱,祭拜二弟。 想着二房还没断亲,又带上一车的祭礼,去江家祠堂祭祖。 江致微是江家出的第二个官员,上任的方式曲折了些,还把江家第一个官员的职位顶掉了。 江承海不管祖宗们怎么想,家里有个人在当官,就是天大的喜事。 这件事之后,来喜的亲事有了着落。 他在外头有一处小宅子,四四方方,左右耳房两间,主屋一间,配有水井和一小块菜园。 屋子买在了东南方向,因为靠近江家的地界都太繁华,他买不起。 他是家里的老人了,也是管家。江知与跟谢星珩给他封了厚礼,带着孩子去吃了酒。 好事成双。 来喜的亲事过后,宋野这个光棍终于解决了婚姻大事,成功说了一门亲事。还是他相中的岳夫郎岳小乙。 宋野成亲,江家人都去。 宋家在丰州安家不久,因江家生意的摊子大,来的兄弟着实不少。 亲戚只有一门,老友多不胜数,再把新结识的人发个请柬,仅酒席,就摆了二十三桌。 还有些人实在离不开职位,就三五成群的另外开席。 另有流水席五桌,街坊四邻都能来捧个人场。 其手笔之大,让丰州县百姓都惊掉了下巴。 江家这舅爷,好阔气! 岳小乙自个儿过日子,亲族都不跟他往来,这回说亲,媒人们忌惮江家的势力,也想看好戏,事前都没声张,突然办起这么隆重热闹的婚礼,一打听,还是那个守寡的岳夫郎二嫁,更是让百姓们瞠目结舌。 江知与跟大嫂陈冬一起,在屋里陪着岳小乙,给他梳妆,又给他说吉祥话。 江知与还第一次见到他。人是长得很白净,有种僵硬的白,看起来不太健康。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和声细语的,力气却大。 江知与力气也大,跟他掰手腕,能赢,但在小夫郎里边,岳小乙的力气数一数二。 等接亲队伍来,江知与就不跟着同去,而是陈冬陪同一起。 陈冬有了新的活计,偶尔兼任一下“喜娘”。 媒人三种性别都有,喜娘还是妇人多,夫郎少,称呼上没大改。 他在县内也小有名气了,接生了很多小娃娃,自家也养了三个孩子,还给江知与接生过双胎,跟夫君和睦,小叔子也有出息,自家还有鸡场的事业,是县里公认的“有福之人”。 有的小哥儿小姐儿出嫁,左右寻思,觉着他不错,就把他请来做喜娘。 一回生,二回熟。好些认识陈冬的人,家里或者亲朋办喜事,总要给他介绍生意。 陈冬现在不缺这点钱,鸡场也很忙。但他喜欢在外头跑动,跟人相处。这是他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谢根也支持他。 他跟着岳小乙出门,把红绸另一端交给新郎官牵着,他在旁陪同,等人上了花轿,还回头对江知与扬了个笑脸。 江知与目送他们走远,忙从岳家出来,跟着在外等候的谢星珩,一块儿去舅舅家吃酒。 宋原能干,夫郎也利索,家里办酒,里里外外张罗得井井有条,不需要他们帮忙。他们过去,就是吃酒。 席间都是熟人,借此机会,他们夫夫俩也跟上陵府来的兄弟们熟悉熟悉,以后共事和睦多多。 宋威跟孟秋两个大嗓门,老远就听见他俩的哈哈大笑,一听就知道解决傻儿子的亲事,把他俩高兴坏了。 这一反应,也让来吃席的人连连称奇。 宋家果然不拘小节,娶个二嫁的夫郎,都这般欢喜。他家展现出来的财力,也让丰州县的商户们心惊,对宋家的实力刷新了认知。 在喜气之中,江知与趁机约谢星珩“度蜜月”。 这是江知与从谢星珩这里学会的词语,说是夫夫俩专门过二人世界的时期,通常在新婚不久后进行。 他俩没有度过蜜月,现在说,也是在家里避避暑。主要是想法子让谢星珩歇一歇。江知与是真的担心他。 谢星珩明白他的心意,想了想,说:“我们去农庄待一阵?最后一站在农庄,老师对农庄也很感兴趣。” 江知与不逼他太紧,确认好日子,吃完酒,就回家准备。 孟家父子也收拾东西,此行去农庄,孟笃行会在农庄留下,随便找个管事,让他跟着学点本事,等孟培德返乡时,看儿子本领,再决定带不带他一起走。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谢星珩哪能随便找个管事塞人? 稍作思索,谢星珩先把孟笃行安排到了王管家那里。 王管家是江府的老管家,有点文化,知道怎么跟文化人交流,也是有本事的人,先去过度一下。然后再到陈管事手下,跟着学学一个大农庄是怎样管理的。 这里过一遍,再去各厂区,在管理之外,学点生产相关的东西。 到处都是跟人打交道的事,谢星珩也怕他不习惯。 孟笃行也是斯文人,听着心里发紧,但他认真点头。 “我不会辜负父亲期望的。” 是个孝顺孩子。 他先跟着谢星珩等人巡庄子,对庄上的分区、各项产业有所了解后,才去王管家那里报道。 到了农庄上,孟培德就不需要谢星珩跟在身边做“导游”,他能自己去转,就跟在县城时一样。 他自己看,自己听,也跟百姓们说话聊天。有想法了,会找谢星珩聊聊,也会叫上江知与。 江知与的某些见解,是跟谢星珩完全不同的思路。 孟培德早就发现,他们夫夫俩的行事作风不同。谢星珩是大方向抓得稳,小细节上差点意思,事情落实下来,会有很多小问题爆发。 而江知与能把这些问题都解决。听得懂意思,也跟得上行动节奏,执行力很强。在实际问题上,提出方针的缺陷,引人反思。 夫夫俩在互补上,还有另一个特点。江知与的某些想法,已经足够新颖,落在谢星珩手上,却能趋于完善。 孟培德都忍不住说他俩般配,听得夫夫俩唇角压不住笑。 来农庄是度蜜月的,夫夫俩有相处时间。 谢星珩学习之余,就跟江知与一块儿去钓龙虾、捉鳝鱼。 夏季食材丰富,农庄里纯天然的食物很多,也时不时来一顿野餐。 这间隙里,谢星珩还是会看书背书,偶尔有点灵感,也会突然拿纸笔写写文章。 江知与不打扰他,忙完这个,他们继续玩“农家乐”。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谢星珩有一天提前下课,回来没见着江知与,屋子里找一圈,发现江知与在书房里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见江知与手臂下还压着手写的本册。 上面一行行的字,都是江知与在学习盐务时的笔记。 谢星珩保持着躬身去看的姿势,久久没动。 对他们来说,这种闲适的日子,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但在放松之外,也有他们难以割舍的事情压在心头。 谢星珩挪动脚步,坐在江知与对面的椅子上,守着午觉未醒的老婆,捧一本书看。 成亲几年了,江知与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但一个人的性格核心,却是难以改掉的。 这也是最让谢星珩内心柔软的点。不论是第几次意识到,他都会有浓郁的被爱着的感觉,会让他充满力量。 他的忙碌都在外头,是轻松还是劳累,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江知与从来不说这些,在他面前,总说糖厂有表哥和贾叔在,他能得闲,可以帮忙做些事。 谢星珩自然而然的忘掉江知与也有着难以言说的压力。 太不应该了。 他想起来他上辈子看见过的一句话:重生不是换个脑子。 人还是那个人,有了反思,做了总结,立志要改,但在某些选择上,依然会无意识的犯下同样的错误。 谢星珩得了这条命,他希望他能爱家人比爱事业更多,也想要珍惜生命,不去死拼虚无的声名利益。 但身处其中,他才恍然发现,能完全做到这点,真的太难了。 事业上的事,紧迫着压下,他只能争分夺秒的去抢时间,要赶着完成任务目标。 目标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打游戏升级。眼看着经验条快到位了,想着再来一把,升级就下线。实际上,升级以后,就会有新的任务等着玩家去探索。 哪像家人,只要他转身,就一直在原地等他。 谢星珩捧着书,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现在不是他不想停歇,不想回头,是他不能停歇,不能回头。 要命的年代,他要争上流。 谢星珩回过神,抬眸去看江知与。 他坐下时,只能看见江知与的脑袋,现在却对上了一双弯弯笑眼。 江知与不知何时醒了,也没打搅他,这会儿眼神对视上,才笑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喊了你一声,你没答应。” 谢星珩也笑:“我在想你。我刚才反思了一下,我应该多点时间陪你。” 江知与最怕他一本正经的说情话,总让他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又特别想听,耳朵红着,眼睛盼着,将他纠结的内心展现无余。 谢星珩说:“我们每天多两刻时间相处行吗?虽然挺短的,先就这么来。哪怕是一起吃饭,只谈请说爱,不搞钱。” 谈情说爱的话,两刻钟也够了。 再多,江知与受不住。 他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谢星珩当然不会说实话。 说了以后,他家小鱼肯定会把这些压力再藏一藏。懂事贴心的人,付出都默默无声。 谢星珩摊手:“当然是因为我很想你。” 江知与无话可说,脸上笑颜逐开。